时至中午,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走来一道面色颓废的身影,头发散乱,眼中有些苍凉和难过,衣服还算干净得体,只是在他的胸前衣襟上,却是沾着几点斑驳血迹。
行至一家院落前,看着门梁之上悬挂着金光闪闪的“天殇佣兵公会”六个烫金大字,心中却更添几分凄凉与苦涩。
一行佣兵模样的汉子走了出来,看了看门前那道颓废不堪如同疯子的身影,心中有些不悦,走上前来正欲呵斥其离开,待走今一看却是不由呆了,结巴道:“会,会,会长……你,你这是怎么了?”
费天殇回过神来,看了看身旁一脸呆滞的众人,这些,都是曾经跟着他历经生死的老会员,笑了笑道:“呵呵,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你们这是要出去么?”
摔了一跤?谁信啊,但众人都了解会长的脾气,既然他都如此说了,自己还能再辩驳什么呢?只能老实回话。
“是啊,会长,我们刚接到一单任务,正准备去见雇主呢。”其中一名虬须汉子说道。
另外一名显得微胖的汉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会长,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帮忙的?”
费天殇摇了摇头,正准备示意他们先行离去,却突然又想起一事,偏头说道:“嗯,你们去帮我将俊承、明黎、赖澍他们几位长老请来,就说,就说到黛副会长的房中来,我有要事相说。”如今费会长如此模样,事情肯定非同小可,那名汉子一听,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应声就向着俊承他们的居所跑去。
“好了,你们其他人先去忙你们的吧。”费天殇又转头对着其余几人说道,那群大汉犹豫了一会,应声点头,如果费会长不愿众人插手帮忙,那么他们也是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听令,向着费会长抱拳告辞后,便离去了。
费天殇沉思了一会,觉得此刻自己这副模样如果进入会中,肯定会引起一股不必要的麻烦,转过了身子,沿着大院围墙朝着公会后方的住宅区走去。
黛诗的房中,房门软软地敞开着,房间的地上,一张圆桌和几张木凳凌乱地倒着,圆桌一旁,一滩茶水无力地躺在地上,在其上方,还有着一堆破碎的茶具瓷器,偶有几粒碎片随便地洒落在房中的一角,一副凋零之景,而黛诗,就这么痴痴地瘫坐在破碎的茶壶边上,倒在地上的茶水濡湿了她的脚踝、长裙,却也浑然不知,一只惨白的小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压在破碎的瓷器之上,割破了手指流出了丝丝殷红鲜血也毫无知觉,整个人仿佛从这个世界脱离了一样,呆若木鸡,毫无生气……
“唉……”一道无奈的叹惋响起,费天殇缓缓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黛诗,心中感叹万千,从他被放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黛诗肯定已经做出了那件事情,不然,自己也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费天殇心中难过,但却又不知该怎么去发泄,去埋怨、去怪责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挽救那无辜的千余条生命,挽救她的母亲,以及费天殇自己!做出如此决定的是她,最为难过痛苦的却也是她,看着如今魂不守舍,心灰意冷的黛诗,他又怎么提得起一丝怨意呢?去找那罪魁祸首拼命?自己又有几斤几两去与他相碰呢?无非是白白送死而已。
“唉?”想到此处,看着眼前的可怜人儿,费天殇也只能一叹再叹,走到黛诗面前,轻轻地将她手中压着地那块碎瓷移开,再从房中找来一截干净的纱布,小心地为她包扎好,而后者,就如同一个没有思想的假人一般,丝毫没有感觉,双眼空洞无神,任凭着费天殇包扎着自己的伤口。
几声脚步声响起,俊承、明黎、赖澍三人纷纷走了进来。
“哈哈,不知费老哥这么急找我们所谓何事,难道吉吉又惹……”还未进门,俊承的笑声便飘了进来,起初听到费天殇喊众人到黛诗这里一聚,想必和黛诗有关,还以为吉吉又惹出了什么事端,这才打趣道,可是拐进门来一看,话还不及说完,脸却不由呆住了。
“这是……”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三人目瞪口呆。
“黛诗小姐……”明黎看着黛诗双目无神地滞于地上,还有手上那一圈纱巾还隐有红丝溢出,心中已感不妙,又见了房中此番情景,也知发生了要事,隐约间,三人仿佛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脸凝重。
“费老哥,这是怎么回事?”俊承紧皱着眉头问道。费天殇缓缓站起了身子,低头看了看身旁黛诗,略微一叹,对着三人张口欲言,却又不知如何启齿,嘴唇嚅嗫。
明黎上前一步,冷然问道:“是不是吉吉出了什么事情?”
听到“吉吉”二字,地上的痴呆女子浑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却依然低头不语,默不作声。费天殇看着眼前的明黎目光如炬,沉默了半晌,才从嘴中吐出几字:“吉吉……被人抓走了。”
原是轻微无力的一声,对于三人来说却是如遭重雷。明黎双拳紧握,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落定了什么事情一样,赖澍的眉头近乎凑成了一条直线,默默嘀咕着,俊承走上前轻轻抓着明黎肩膀,示意其冷静,皱着眉头对着费天殇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费老哥请告知。”
费天殇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诸位还记得你们请我帮忙调查的那位白叔吧,我们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了,三天前的晚上……”
费天殇一五一十的将百里虍到来的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连同百里虍所说得每一句话都没有漏掉。俊承三人听后,不由愁云更甚,心中的一团怒火也是熊熊烧起。
“百里虍……”俊承喃喃念道。
赖澍沉声道:“他说我们拿着他一件东西?难道是那山精森魄?”
俊承点头,道:“嗯,除了这个东西,也没有其他的了。”
“但那山精森魄……”赖澍正欲说道山精森魄早已被众人炼化吸收得一干二净,唯独曹风那里还少量剩余,话还未及一半,却被一旁的明黎突然打断道。
“我们先出去再说,费兄,和我们一起吧,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详说。”明黎看了看眼前的黛诗,心中百感交集。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其余两人会意,也是紧随而去。
费天殇蹲下身子,再次拍了拍地上那可怜人儿的娇嫩肩膀。柔软无力,冰凉如雪,这是一对多么柔弱而娇小的双肩啊,却要承担着如此沉重的负担,沉受着如此重大的打击,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费天殇心里清楚,如今即便自己再如何相劝安慰,也无法唤回那颗凋零飘散的芳心,一切,只能凭她自己了,无声一叹之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什么?吉吉他……”曹风惊道,看着面前一脸愁容的四人,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惊讶的时侯,选择了沉默,静静地看着……
俊承五人所住的客厅之中,此时仅有明黎、俊承、赖澍、曹风及费天殇五人,房门紧闭,唯独几缕昏沉地阳光谨慎地照于房中,似乎都有些无法适应房中紧张的气氛。
明黎对着费天殇问道:“将你所知有关百里虍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们,还有,你们和他的关系。”明黎的话语很直接,双目振振有神,就如同在审问犯人一样,一旁的俊承不由有些感到不适,但此时此刻,也不会去在乎这些小节了。
面对明黎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费天殇也不恼怒,微微点头,旋即目光有些迷离,似乎陷入了什么并不想去沾染的回忆之中,淡淡地说道:“百里虍,也就是你们要找的白叔,他,就是这祥玉城的一城之主,同时,也是怀夏帝国东王百里一族的子嗣,他的父亲,就是现任东王?百里虞,而他,乃是那东王与侍妾所生之子,又是五子,在家族之中虽然地位不及他的几位哥哥,但总归也是东王的嫡系亲子,在这东王所属境内地位也是极高,而他本人,也是极度有野心之人,放弃了王都附近安逸的城镇封地,特意跑来这边疆角隅之地广招人士,扩及势力,毕竟,除了帝都与王都之外,也只有这边疆之地因为蛮夷野兽众多,佣兵事业昌盛,又多产异宝,有着众多武者聚集。而百里虍,苦心经营祥玉城周边大小城镇,已有多年,门下高手众多,光是少级实力武者,就有百余,其本身实力,更是近乎突破少级,与那老级也是相差不远了。而且,他本身还具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举止之间便能产生一股风啸之力,依靠这股怪风,与那老级强者也是不相上下了。”
“百余少级武者,本身实力又堪比老级……”听着这两条信息,俊承的面色都染上了一层寒霜。
“风啸之力……难道是本源魂风?你可知那股风究竟是什么?”赖澍皱眉问道。
费天殇思索了会,道:“我曾见过他施展此等怪异神通,就仿佛全身上下笼罩在一层飓风之中,寻常攻击难以近身半米就被一一刮散,而他挥手之间,似乎还能控制风的流向。”
“似乎?这是何意?”赖澍有些不悦,如今他们需要的是对方的任何准确信息,这种模棱两可的消息可不是他们所要的。
费天殇接着道:“嗯,即便是相隔数米,他却能够隔空卷起一些轻巧的物件,照理来说,他应该能御风摄物,但是,我却从未见过他用此招施于一些刀枪之类的重物,只有当那些东西靠近之后,才会被其身旁的那层风墙刮散。”
“也就是说,你没见过他运用过这种怪风攻击过人?”看着费天殇点头,赖澍不由疑惑道:“怪事,如果是本源魂风的话,怎么仅仅是形成一道风墙,却从未用来攻击过他人,照理来说,对于一些实力不及自己的人,依靠这本源魂风,都可以轻易将对方掀翻,而如今看来,却是连刀枪都无法驾驭?”
本源魂风,就如赖澍和蓝焰所拥有的本源魂火一样,都是这大千世界孕育而生的本源魂能,虽然每一种同属性的本源魂能的能力会有些不同,如蓝焰的噬冥湮焰具有好似附骨之疽的强烈腐蚀性,而赖澍的金焰则是对自己具有一定的回复之能,但是这两种都具有属性共通之处,若是火,那便能燃烧外物,如是风,那便可席卷外物,不论是怎样的风,化力卷物,都是最基本的属性,丝毫不在话下。
一旁的曹风若有所思,突然抬头惊道:“难道,难道是铭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