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君想起自己幼年那次车祸。自己震惊地站在马路中央，一辆失控的大卡车开过来，刺眼炫目的远光灯让年幼的黄国君无所适从。而那天，黑白世界降临。

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处于多么千钧一发的路口。面前密密麻麻的路口，密密麻麻的选择，有死亡也有生存。在那天，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名为命运的东西，是如此的真实并唾手可得。

可是……被躲过去了！刚刚还完全跟不上黄国君速度的刘明居然躲过去了他全力的一击！连一丝衣角都没有擦到，黄国君震惊地扭头，看到刘明眼神中的不屑和轻蔑。

他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那一下灌注着现实之眼的能力，只要被擦到一个边都意味着在这个黑白世界身体和意识的崩溃，而刘明好整以暇，明显就是根本都没碰到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来不及思考，黄国君本能地眯了眯眼，切换全视之眼！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因为选择的问题发过愁。在别人眼里两难的所有问题，失恋、求学、工作……他都能在这重重的命运中选择到最适合自己的选择，因为他黄国君，拥有着名为“现实”的全视之眼啊！

就算你碰巧躲过我这一击，那也只是无穷无尽命运中的一个分支，那么，我只要不选择这条路就行了。

带着笑意，黄国君的眸子中闪出金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刘明被这黑白世界滩颜料一样地吞噬了……

只是这怎么可能！黄国君睁大了眼睛。飞快地切换着不同的命运——他称之为频道。只是一瞬间，就好像刘明用历史之眼窥探别人的回忆，对方完全察觉不到的一瞬间。黄国君的面前已经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所有的命运分叉口。

那感觉，就好像看b站时候飞出的漫天弹幕。他飞快地一目十行，想随便选一个能击中刘明的命运。可他越看越大汗淋漓，越看切换频道的速度越快。

怎么，怎么会这样？黄国君难以置信地切换着不同的命运频道。可所有的答案只有一个，刘明躲过去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带主角光环这么欺负人的吧！说起来很多，可其实黄国君能停留在命运路口的时间仅仅一瞬。他还没有想好为什么，就瞳孔骤缩！

刘明的眸子里闪烁着金色火焰，那是全视之眼发动的征兆。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刘明也爆发出了全部的潜力！

早在高仁义的回忆中那次，刘明就已经摸索到了用全视之眼攻击的一点边缘，后来也自己练习过，只是没有目标，也完全不知道实际效力如何。

是的，就像黄国君刚刚将刘明击落那次一样，用精神力凝聚出一把剑，刺破时空！刘明此刻已不敢藏私，即使上次下意识用出这一招之后直接昏迷，他也没有办法，这是他在全视之眼世界的唯一杀招！

黄国君吓得魂飞魄散，他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一招的！只是他已无暇思考，刘明的眼前开始凝聚出模糊的漩涡，两个人的距离因为他刚刚的冲刺已经太近了，这漩涡下一刻就会穿透自己！

毫无办法的情况下，黄国君再次开启了全视之眼。他慌不择路地在众多命运的路口中选择了一条，距离太近，这一下是完全没有办法避开的，只能选择一条受伤最小的路走下去了！来不及反应，在黄国君退出命运空间的一刹那，刘明的攻击就到了。

不像上一次那样表现的是完全的贯穿性质，刘明还完全掌握不了这一招，这次表现出来的是爆炸。两个人之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不过更大的范围波及到的是黄国君那边。黄国君整个人倒飞出去，摔倒在地面上。

他只觉得胸口一闷，嗓子眼发甜，强撑着把一口血咽了下去，他却震惊地发现，自己坐在地面上。

刘明也被冲击波带飞出去，即使爆炸主要的承受者是黄国君，可他已经残破的灵魂也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余爆，被冲到了街边的汽车边上，他勉强靠着汽车，口鼻都流出血来。

“啊啊啊啊！你居然敢，你居然敢让我坐在这肮脏的地面上！我……我居然也站在地面上了，我也快被黑白世界同化了吗？”

黄国君脸色煞白，他缓了两口气摇晃地站起来，愤怒地大吼大叫着，看了看靠着汽车已经完全没有反击能力的刘明，他狞笑了下，踉跄着朝刘明走了过去。

“刘明，你还是死了。”他喃喃地笑道。

“够了！黄国君！”尉迟海的声音更加的急切了，可他一直只是声音大，却完全干扰不到这里的两人。

黄国君知道，尉迟海还在几十公里外的小镇，他现在能发现这里的战斗已经很不错了，可他这时候，也只是个……

“聒噪！”黄国君抬头对天空冷笑道：“说什么全视之眼是神的馈赠。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只有我和他在这？那被叫做绝望的未来之眼呢？你们的计划我还有很多不了解，可我明白那根本和神无关！大家都是在互相利用而已，我根本不用遵守约定，在这个现实的社会，只要为自己谋取利益就足够了！”

天空中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尉迟海沙沙的脚步声，一步步接近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刘明。

“你说，如果我们没有过这全视之眼，我们的命运又该如何呢？只是我想，你起码不会死吧？”黄国君的表情变成了一种很深奥的样子，刘明根本看不懂，也不想看。他的全身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感觉好像已经要被这黑白世界吃掉了。

是的，就是吃掉了。他笑了笑，毫无目的地笑了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黑白世界的主人，没想到自己快要被吃掉了。已经被全视之眼强化过的感官清楚地感觉着黑白世界蚕食自己灵魂的过程，一点点陷入永寂。

黄国君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杀了刘明，而是他走不动了。他的鼻子里也开始流出血来。

黄国君低头看脚下，自己的腿已经失去了色彩，脚掌变成了和大地一样的颜色，已经同化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刘明，发现刘明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大地一般的颜色。

他的体力已经不太足以支撑他完成下一次的全视之眼了，可黄国君还是努力进入了命运世界，这次密密麻麻的所有路口都写着同样的字。

退出命运世界，黄国君的眼睛出现了久违的剧痛，同化的速度也骤然加快了很多。他往前试着动了动，可根本无法反抗世界。只差两三米，就完全够不到刘明。

此时此刻的刘明，脑中回想的，全是黄国君那句“如果没有这全视之眼，那我们的命运会如何呢？”

如果没有过全视之眼，刘明也打赌尉迟海不会找上自己。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像尉迟海说的那样只是偶然的机遇送给他的小礼物。而自己也不会出车祸，更不会遇上苏夏涵等人。或许自己就要在失恋的痛苦中慢慢振作起来或者一蹶不振，然后走上一个大学毕业待业生的既定人生轨道。

能力既是权利，也是责任。更是太多改变我们命运的东西。刘明脑中不知怎么蹦出这么一句话。他想起伯父伯母，想起还没给他个后路的王富贵，想起得知自己当上心理医师乐疯了的火钳，想起苏夏涵。他突然很想告诉苏夏涵，自己的能力，全视之眼的秘密，还有自己的一切。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刘明睁开了眼睛。黄国君一脸悲戚地看着自己。刘明掌握的是历史之眼，他早已在劳改所包括后续的心理咨询室，经历过太多的人生，他的心理素质在这时候比黄国君好得多。而黄国君此时快要崩溃了。只差几步，就可以完成一大半的全视之眼，可仅仅这几步就成了无法反抗的牢笼！

“你也要被你的黑白世界吃掉了。”刘明淡淡一笑道。他的心里早在咆哮在挣扎，可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时候一定要冷静、再冷静。刘明还放不下太多，他并不想和这个娘炮男人死在一起。

“不！不会的！先倒下的是你！你才是那个先被同化的人！”黄国君大吼着，这在刘明看起来有点像焦虑症：“只要先同化了你，我就能吸收你的全视之眼，自然也就恢复灵魂状态，根本不会和这个黑白世界再有别的联系！”

两个人的身体都出现了自下而上的褪色，饱含着慢慢恶意的可怖黑色已经侵蚀了两个人大半的身体，让两个人都好像是长在大地上的一样。

“不。你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你现在也只是在赌博。你已经清楚你现在根本不能再使用全视之眼了吧，我不知道你的全视之眼能力是什么，可之前，我看到你的过去，你根本也是不想死的对吗？你一直口口声声强调的让我从神变成人，其实也就是你最为恐惧的。”

刘明缓缓地道，他仔细地观察着黄国君的面部表情，继续针对黄国君表情大变的方向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