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进宫月余,因为王上不曾踏入暖云阁一步,明显的被冷落,是以纵然有权倾朝野的丞相做后盾,云裳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王宫这种地方是女人的天下,而且还是一些空有其表,败絮其中的女人的天下。王后之位只有一个,王上也只有一个,权利使人痴魔,纵然皇帝傀儡,可这后宫的权利却是真实的。
况且能入得宫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家中显赫,谁又敢说这天下就一定会是司徒家的。所以人人都想凭着姿色美貌无骨柔情分杯羹去,有了宠爱,有了王嗣自然也就有了一切。
但是被众人争夺的对象对这些儿女纷争却是隔岸观火置若罔闻。闹吧,越热闹越好!
是夜尉迟枭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琳廊上,眸光夜色一样深邃。白天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殿堂之上王爵大人无意中冲撞司徒丞相,他竟然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刺入王爵胸口。文臣本不可以配兵刃上朝,但是四十年前,司徒丞相以肉|身护助先王,挡下了刺客刺向先王的长剑,于是先王颁下旨意,从此以后特许司徒丞相带佩剑上朝。
当初不过是为了邀买人心之举,以为一个文臣带不带剑不会有多大威胁,却不想四十年后王室最大的威胁正是他。
这些年司徒丞相觊觎王位,不但培植自己的势力,还练得一身好功夫,待先王有所察觉想要罢官裁权时为时已晚,王室势力大厦将倾。司徒暗地刺杀太子,先王无法,这才将太子易容送出宫,方能逃过一劫。
“你这是在向我示威吗,在向反对你的人宣示你的地位吗?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我会让你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谋略,谁才是真正的王!”被传言寡断无用的王此时目光狠砺,唇角讥诮,意志决绝。
尉迟枭自从十三岁继位,司徒昊用尽办法封住尉迟枭的耳目,无所不用其极的迫害忠良,试图架空王权孤立年幼的王。但是丞相还是低估了他年轻的君主,几年时间他已经培养了自己的心腹与死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等时机一到背水一战。
远处又传来阵阵悠扬的琴声,抚涤着尉迟枭的心,让他诧异自认为坚毅的心竟有那么片刻的柔软。这几日总是能够听见这琴音,幽婉缠|绵的感觉似曾相识。终于忍不住问向一直在身后护驾不曾作声的侍卫“夜,哪里传来的琴声?”
“回王,是暖云阁。”
“暖云阁?”尉迟枭嘴角牵出一个邪魅的笑,他想起来了,暖云阁住的正是他新纳的王妃,司徒丞相的女儿司徒云裳。
司徒老贼的用心他哪能不知,相府小姐司徒云裳的美色早有耳闻,把她嫁入相府,无非是欺他年幼,手中没有实权,借美人之计暗度陈仓,达到摆布自己的效果。可惜如意算盘打错,他的女儿进宫以来他碰都没碰过。
“我的王妃近日可有什么动作?”从云裳进宫之日起,暖云阁遍布尉迟枭耳目,司徒老贼想借此制约他,又何尝不是送了一个线索到自己身边。
夜一招手,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尉迟枭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回王上,王妃宫中近日没有可疑人出入,只是晚膳时候,袭燕姑娘端了一碟馒头,娘娘边吃边哭,甚是伤心的样子。”
黑衣男子日日守在暖云阁外,王上想知道的东西毫无线索,倒是这个娘娘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几个馒头也能吃的梨花带雨的,也不知是睹物思人还是事有机巧。
“哼!”轻哼出不屑的声音,宽袖一扶,尉迟枭对这个王后到来了几分性质“摆驾暖云阁”。
深夜即兴而往,没有任何一个内侍,夜也隐去身份,尉迟枭一扫朝堂上的怯懦龙行虎步 。不知是怎样的人才弹得出这样动情的曲子,如泣如诉,如呜如咽,万不要可惜了这一首曲子。
远处的人儿穿着淡紫色的纱裙,云髻斜挽,清淡的如同清秋的月色,葱白玉指舞于琴弦之上,只是无论是曲子还是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尉迟枭不由思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司徒老贼的女儿,看起来温婉之色果真不负王城第一美人盛名。
尉迟枭踱到暖云阁,径直坐到云裳对面的位置,云裳起身跪拜:“参见王!”
尉迟枭面带微笑,却是冷纹入理“你怎知我就是王?”
云裳淡淡一笑,“团龙花纹刺绣的衣裳天下谁人敢穿。”云裳没出口的是整个后宫能有如此凌厉眼神,如此不怒而威气场的除了王还能有谁,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王一人吧,更何况深夜出现在这御花园中搭讪天子嫔妃,当这天下人都没有脑子吗。
“你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相较于眼前这个女子,尉迟枭更关心那首曲子,人说曲由心生,他不知道做这首曲子的人有过怎样的境遇,但是他听起来总觉莫名熟悉。
“凤栖无”云裳不卑不亢。
“凤栖梧?”冷笑一声,“谁教你的?”会意错字义的尉迟枭加深了对云裳的厌恶,在他眼里云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幻想玷污了这首曲子哀婉的情感。
“没人教,云裳随性而弹。”见尉迟枭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云裳明白是王会意错了,忙出言解释,“不是梧桐的梧,是有无的无。”
“凤栖无”,尉迟枭轻念着这三个字,又是一声冷笑,这女人是在慨叹孤独了,“那好本王成全你”。起身尉迟枭向寝宫走去。
跟在尉迟枭身后,云裳难免有些紧张,就是今天了吗,自己被吃干抹净?随后又安慰自己,半年来他都没来过凤仪宫,或许他对自己只是突然好奇而已。
想到此处,微抬起头,正对上尉迟枭宽阔的背影,那背影蓦地让她觉得好熟悉,就像她的洛尘哥哥,想到洛尘,心不免又是一阵抽痛,悲伤与绝望再度蒙上她的双眼,不管怎样,洛尘与她注定无缘,而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