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碧吟霜不告而入,把鲁修崖吓得险些扔掉了手中的鲁攻。他匆忙推上抽屉,把摊在桌上的图纸一折再折,没话找话道,“幻儿,你怎么来了,也不在房里休息,身体调养好了吗?”
“怎么收得这样快?我身子再不好,你也不必这么急着打扫屋子啊。”
鲁修崖吞吞吐吐的道,“没……没有打扫啊,只是这些东西,不方便给你看。”
碧吟霜像个好奇的小女生一样凑过头去,“什么东西不能看呀?你不是要娶我吗。莫非,是藏了情书?”
鲁修崖冷汗都流了下来,把图放在一边,心存侥幸的道,“你若真要看,那便拿来看吧,但决计不是情书。不过幻儿若要情书,我倒可以每天写一封给你。”
碧吟霜呸他一口,“谁说要收你的情书了,自作多情大的呆子。嘿,我拿到了。”她一把夺过图纸,不容人有任何反应。鲁修崖只得看着她把这张鲁攻的构造图从上往下的摸了一遍,然后听她略存失望的说,“真没有情书啊,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还给你了。”
鲁修崖伸手却没将图纸抓住,听对方话音一转,“咦,勾股圆折?画风如此工整,当世绝没有这种名家,至少是五百年前的东西了呀。”
碧吟霜装作随意看了一眼便要把图纸放下,然后才神情大震的再次拿起,“不对。若说五百年前的话,也是寻常,不会叫修崖你这般珍视。原来……我险些走眼,这是一件绝妙的机关图纸,结构之巧,以我在墨家修习十几年的功力也不能一眼看穿。叫我来猜,定是出自那位鲁家神匠鲁才输之手的吧,嗯?”
鲁修崖叹道,“唉,我就知道这张图纸可以瞒过世上任何人也瞒不过幻儿你。这确为先祖的作品,而且是他作品中最为成功的一件,只是从未现世,世人不知其利。”
“原来是那件东西。”碧吟霜装作刚刚醒悟,“我记起来了,师父很想见识那件藏品的,九攻之外的极致鲁攻嘛。这东西到底和其余九攻相比威力谁大呢?”
老祖宗的东西受到质疑,鲁修崖也脸上无光,当即推出抽屉里的鲁攻模型,自傲的介绍起来,“幻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鲁家九攻固然神妙,与你墨家九距互为攻守,但和我手里这件极致鲁攻相比,威力就大大难及了。
“嗯?有什么玄妙呢?”
面对心上人一再的看轻,鲁修崖偏要解释个清楚,“幻儿你来看,我手中的鲁攻,内含四十二个二段次阵法,一千零八十个基本阵法,若是完成,运转起来比人体自身还圆融如意。且以我先祖的智慧,这件的兵器的攻击力绝对不言而喻,当年连墨家老祖都自认无法抵挡。可惜那年御翎阁一较后,‘鲁攻墨距’从此不现于世人,蒙尘八百年,当是我辈中人的一大憾事。”
“啊,是这样啊!”碧吟霜作一副愁云惨淡状,恍然大悟道,“我原以为鲁攻墨距不过是和其余九攻九距雷同的兵器罢了,如今看过修崖手中的图纸和模型,才明白原来这两样东西有这么厉害。惨了惨了,我这一趟来咸安,事情没办成却还间接遗失了墨距,我一定会成为墨家千古罪人的。”
鲁修崖看她一脸悲壮,原本轻松的心态也一下被带得紧绷,忙自劝解,“幻儿你不要难过,如此垂头丧气可不像你了,要是你一蹶不振的话,连我都要跟着你一起难受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虽然暂时无法追回墨距,但你可以跟我一起研究鲁攻,到时你把其中所领悟的心得体会交给你师父,你师父定会喜笑颜开,你更不会成为墨家罪人了。”
碧吟霜心头叫好,脸上却假作深沉,嘟囔道,“这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还是修崖你为了安慰我,尽惹我高兴呢。”
鲁修崖挺胸说到,“你我即将成为夫妻,又有什么事情不能共享呢?我这儿还正好有两个机关学上的问题,本就想请幻儿以墨家的眼光给我讲解一番。”
碧吟霜流云顾盼,莺莺笑闹,“你们男人都这么狡诈的吗?还没给出甜头,先来套我的学问。”
鲁修崖看呆了一霎,醒过神来后,谦逊的说,“那……那是我学艺不精,若换成鲁家任何一个叔父,肯定第一时间就想出破解之策。幻儿你是墨家高徒,先让我当做叔父一用可好?”
“好啦,有什么疑难尽管问就是,我在墨家这些年也不是白学的。”碧吟霜卷起袖子,伸伸藕臂,自豪得一抬鼻子,然后开始给鲁修崖充当机关术的讲师。
她冒了墨家后人之名,但真才实学还是有一些的。当然,如果鲁修崖用心听的话还是可以听出些端倪,可惜他早已心猿意马,哪是诚心求学问。
碧吟霜也不怕被人戳穿了身份,因为如今这个世上早不存在真正的墨家了。
正道中人并不知晓墨家早在两百年前就被魔门三大派联手铲除了,而墨家机关术也分别为这三个门派所得。
这件事密不外传,连魔道中人都知之甚少,碧吟霜因为是碧家的直系血脉,所以才知道得这么清楚。当年她在碧家养伤时正好就学了不少墨家机关术,要知道她可是有好几年的时间都是双脚不能行走的状态,单靠看一些机关书打发时间了。以她的悟性和所学,似鲁修崖这等不自量力的毛头小子若非有着翻阅鲁家典籍的权力,兴许她还不屑利用呢。
碧吟霜头头是道的说着,但心里却知道,所说的一切对破解鲁攻没有任何帮助。也即是说鲁修崖这几天偷偷摸摸的研究都没有研究到点子上,千年机关世家的嫡长子就只有这样的机关造诣,在他脸上盖上‘悲剧’二字都不显得过分。
至时候差不多,碧吟霜又把注意力转了回来,毫不见外的拿起鲁攻图纸道,“这张图纸所绘,实在天马行空,而其中的有些符号我根本无法理解。修崖,你看得懂吗?”
鲁修崖听着耳边的轻言蜜语,已然有几分言不知所云,脑袋一抖,毫不思考就直接说到,“哦,这是鲁家特有的机关秘语,承载着我族千年的秘术基业,若是谁都能懂,那鲁家机关术不就全都泄密了嘛。这密语只有我鲁家子嗣才从小有机会接触,你看不懂,我这便解释给你听。”
“好啊,那你先说说这个像叉又像人的符号是什么意思。”碧吟霜起初一条条问着,听过半盏茶的工夫就伺机不耐烦的撒起娇来,“修崖你等一下,你这样一句句说给我听,也太慢了,而且有些语句我跟你的理解并不是一个路子。你书房之中就没有系统的介绍书籍能拿来叫我参阅一下吗?”
她说到此,眼角瞥了一眼鲁平八刚刚拿来的《鲁公密语录》。
这些密语本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鲁修崖解释了两句便开始觉得焦头烂额,自感再不知难而退就会显出笨嘴拙舌。可《鲁公密语录》毕竟不是凡物,他有些为难的道,“这个……这部书是我鲁家密不外传之物,要让父王知道我拿出来借给外人,非要治我的罪不可,幻儿若一定要看,只能在此翻阅一二,可千万不要弄坏了。”
“好好好,你有多宝贝它,我就多宝贝它,必定一条指痕都不会留下。这样可以了吧。”碧吟霜满口答应下,还冲对方俏皮的一眨眼。
鲁修崖见到如此悦人的娇丽佳景,便什么也不顾了,尽把门第和组训抛之脑后,点首就道,“看,那你尽管看吧。”
碧吟霜心知,能让鲁修崖准许自己看《鲁公密语录》已是功成一半了。待要多阅览几次,把全部的内容记下,那就大功告成。
然而事与愿违,她刚翻开这本厚厚的典籍,当即晕了眼。
天呢,这究竟是什么?她心里叫嚷道:别说是背,这就连抄都不可能。怪不得鲁家男儿从小接触鲁公密语,成年以后却依旧要时时回家族中翻阅这部藏书,因为这些内容实在太抽象了,简直烧脑。每一页书都不由纸张构成,而是光谱,即是说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张三维立体图像。
碧吟霜查了几处就把书还给鲁修崖,她可不想直接引来怀疑。反正死记硬背这一条路是不可能了,只能另谋对策,今日多留无益。
又喝下一杯清茶,碧吟霜借口说身子困乏,就从书房退了出来。
在走廊行走的时候,见到一张半熟不生的面孔,是月阳当晚站在飞鸢上的那个男子。由于人家不认识她,所以两人错身而过,并没有实质性的打招呼。只是,碧吟霜竟然突兀得感受到那男子释放的敌意。
这样的感觉猛地让她怀念起一个人来,一个同样对她有过敌意的女人,奇巧阁阁主凤彩冥。虽说男女有别,但碧吟霜稍加联想了一下,男子眉宇间居然真有跟凤彩冥相似之处。但是据她前世的了解,凤彩冥一生都没有嫁过人,更别说有孩子了。于是自感没趣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联想甩出脑海。
要单凭脑子记忆《鲁公密语录》,记忆力是明显不够用的,所以需要借助外力。碧吟霜很快就想到了能对自己产生助益的东西。
这件东西就是眼睛,活死人的眼睛。以活死人的眼睛看过鲁公密语录,那么她以后就能随时用旧日重现印从这些眼睛里读取那一段段三维影像。
活死人的眼睛哪里有呢?三个地方,落魂渊的尽头,魔怨谷的深处,还有活人的脸上。由于时间紧迫,要慢慢将一个活人炼制成活死人再挖取眼珠,过程就太冗长了,所以碧吟霜选择去魔怨谷。据她所知,魔怨谷深处一直有着不少的活死人,运气好的话甚至不用探到深处,在外围就能捡到活死人之瞳。
“小姐用茶。”
这天晚饭过后,碧吟霜像个大家闺秀一样坐在房里翻着书,黄莺翡翠在旁伺候。
碧吟霜两眼盯着书页,不经意的问,“黄莺,月亮出来没有?”
黄莺这两日对碧吟霜的畏惧之心越来越重,一收到提问就忙奔到屋外踮着脚找寻,“小姐,半圆的月亮已经漫过房顶了。”
碧吟霜一听是半月,即天光不错,随即放下书本,出屋查看。有一弯下弦月庇佑,她双瞳的威力尚且可以保障。今夜再不出门,到了月亮彻底变成乌黑朔月,以碧家的血脉来说,就是她状态最弱的日子了。
吩咐两个丫头守好门窗,今晚谁来也不见。碧吟霜自己则换了一套紧身的衣服,无声无息踏上飞剑,去往魔怨谷的所在。
长平战壑:距今两千五百年前,青鏊国的前生西秦国边境长平地区曾发生一场耸人听闻的百万人大战,西秦国在这场战争中横扫敌国,后将四十万降卒全部坑杀。有诗为证,两千余载一词训,四十万魂同日坑。而两千余年之后,长平地陷,坑杀战俘的坑壕一个个显于人前,导致尸臭千里,无人再于此居住,其中最著名的魔怨谷中,传说有死人复活,专以其它尸体为食,所以又称人鬼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