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姑娘我总归心胸宽广,自我安慰地想他肯定是喝醉了酒,无法控制自己真心的表情,也便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玉剑英虽然醉酒了,但嘴巴却牢得狠,一路下来,再也没说过话。
我和玉剑英很有默契的一点是,谁也不会戳穿谁,谁也不会窥探对方的秘密,所以每当伤心之时,总能互找乐子消遣,每当开心的时候就一起玩得大汗淋漓。玉剑英对我来说,不仅是师父师兄,更是朋友。
最后他把我送到韩府时,我和他道别时,他突然说了一句极轻的话。“如果我早点认识你该多好。”声音还没飘到耳里就被夏日的凉风吹散,我看着他唇型动了动问他在说什么。
他不语,身后夕阳落幕的天空暖黄色弥散开来,他微微一笑,让我一时失了魂。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明白,他喜欢的人一直坐落在宫闱的一角,面如冰雪,倾国倾城,而他却再也没有了向她告白的机会。
回到韩府后,我是格外开心,再次坐上椅子品尝着陈氏做的清烧藕丝时,难能可贵地对三国喊了声爹。
三国的惊讶得下巴快脱臼了,旁边陈氏也露出笑意,我甜甜地望着她,又喊了一声娘亲。三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陈氏笑弯了眼睛,这时韩香礼回来了。
他额上带着汗珠,身上渗着女人的脂粉味。我拿着筷子,低下头直接往嘴里添饭。
三国以前总在我碗里不住地添些大鱼大肉,后来知道我口味清淡也就不挑鲍珍什么的给我了,后来干脆在韩香礼碗里添些大鱼大肉。 他第一次听到我叫他爹后,眼睛弯弯,“小景你今天遇到什么欢喜事了?”
我默默地往往嘴里扒饭,看着连吃饭都优雅无比的韩香礼不说话。
三国难免有些尴尬,他拣起一块红烧肉准备放在香礼碗里。这时我道,“三国老爹我要红烧肉。”
说完这句话时低头吃饭的香礼也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我看了他一眼,当做他是空气地接过那块肉。
就这样那块本来要到香礼碗里的肉晃了晃,被三国欢喜无比地夹到我碗里。
我津津有味地吃着肉,看了看三国说,“我今天和剑英师父出去玩了的。”
三国看到我搭理他,笑道,“在哪里玩的?”
我吞下一口肉,用手揩揩嘴边的油,“落黛。”
这回全桌人都甚是惊骇地看着我。韩香礼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看到我凌厉幽怨的目光,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撒谎道,“上次被我打断腿强抢民女的张三李四王麻子跑到落黛调戏姑娘了,我不过是追到那里把他们的狗腿再打断一次。”
看着大伙不相信的表情,我接着说,“昨天那一招险些要了他们的小命,剑英师傅说我剑术又长进了不少。”
只有三国二级智障相信我,他说,“小景你上次打断了他们的腿后名声远扬,雾郡内外都称你为芙蓉糕女侠。”我知道为什么我被叫芙蓉糕女侠,我在城北糕点店买了芙蓉糕后就遇到了强抢民女钱娘子的张三李四王麻子,嘴里的芙蓉糕还没吃完就抡起袖子叼着糕点好好把他们揍了一顿,几个围观的少妇被我干净利落拖泥不带水,像屠户杀猪一般流利的断狗腿技术震住,那只叼在嘴角的芙蓉糕也迂回流转,舞出了它独特的弧度。
从此“芙蓉糕女侠”这称号传遍雾郡,当然我不知道它竟传得如此之快,还到了韩三国的耳里。
后来,这个名号在韩香礼那有个翻版,“芙蓉糕东施”。
韩三国说完这句话后,捋一捋胡须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突然他拍了拍桌子,“小景你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要不这样你不要习武,去和香礼一起经营城隍画廊的生活,我和氏儿好好卖卖盐,你就安安心心和他过日子吧。”
此语一出,语惊四座,我和韩香礼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道,“不可!”旁边的陈氏也是一脸惊愕。
我是因为表白被拒而直接回绝三国的提议,却不料香礼也是拒绝得十分干脆,我一瞬间悲愤交加,剜了他一眼,扔下碗筷,回到房中。
回到房中,我好不痛快。
帮我布置房间的梦潇看着我一肚子火无处发作,连忙搬了个小板凳跑过来招呼我坐下。
我一把抓乱头发,道,“帮我梳头!”
黄昏已过,夜深人静,对我唐突的要求梦潇也不说什么,她帮我取下发钗,放下头发,我看见镜中的自己面目阴深,可媲美冤死千年的女鬼。
“你的玉凤簪不见了。”她的手指没入发丝,熟练地帮我理着头发。
我淡道,“练剑时把它打碎了。”
梦潇的手指顿了顿,她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片刻沉默之后,我幽幽地问了一个问题,
“梦潇,我真的很丑吗?”
梦潇停了手中的动作,在妆台上取了一个小铜镜,放在我面前。小铜镜上映出我苍白骇人的脸,她道,“你看你这样子,你觉得是丑还是不丑?”
我低下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她重重叹了口气,“韩香礼是因为不喜欢你才那么说的。”
“我知道。”
“今天我去东市时碰到了灵泉姑娘。”
“什么?”
“她手中拿着一大叠画卷,我看到了轴上刻的‘礼’字,大概是韩香礼的画,那时她的马夫正在把那些画搬到开往城隍的马车。”
“……”
见我不说话,她继续道,“那画卷上描绘的都是娉婷徐步,前凸后翘的女子,通俗点讲便是丰胸细腰。”
听到这里,我想起了一切与韩香礼有染的女子,白双双,赵玉环,灵泉。她们大抵都有姣好容貌和让雾郡姑娘羡慕要死的丰胸细腰。梦潇说的果真是那么一回事。
再看看我自己,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平板”,再形象生动点可用一句话概括——“比电熨斗熨得还平。”。
梦潇说的是大实话,她这样一说,我更难受了。
“虽然你并没有白双双她们那惊艳众生的美貌,”
“但是——”她把我的脸扭到镜前,一板一眼道,“你长得其实很清纯可爱,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姑娘。”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