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猫急促嘶哑地叫了两声,突然抬起前腿一爪子搭在了黑影鼻子上,黑影头一偏躲了过去,花猫顿时像发现了新玩具一样跟在黑影头后面左右扑着。
黑影左右甩头,不过终究没能甩掉好奇的猫。鼻子上挨了几下之后黑影干脆埋头任由花猫折腾着他的头脸。
花猫跳来跳去玩了一会儿就没了耐心,竟然趴到了黑影背上,温温软软地团成一团。
黑影心中泪如雨下,“这死猫怎么这么沉!还有,猫不是怕生人么?”想想又懊悔不已,干嘛闲的蛋疼跟掌柜的打赌啊,这个月剩下的十几天和下个月的全部自己就得靠十两银子来过活了。那个傻女人变装就变吧,弄得那么不彻底,不专业!为什么鞋都不换就出门!!想到掌柜的满脸嘲笑地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很火大啊。
小铁悄悄地小幅度抖动肩膀,似乎想要把背上的花猫抖下去。不过花猫却很依恋他背上的感觉,依旧贴在他背上不肯离去。
小铁愤怒了,看了看院子里的段二狗,再想想背上的肥猫,心一横,直接站了起来,打算扑下去就地一个翻滚,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刀送进他脖子或者心脏。干净利落解决,然后拍拍身上尘土回家睡觉。
然而这只是打算,肥猫从他背上摔了下去,不满地叫了两声。
段二狗坐在院子里的荡刀石上思考了一阵子,银色的月光低垂着,似乎给他罩上了一件纱衣,突然屋顶上的肥猫又开始叫了,喵呜喵呜的似乎很不满的样子。想到那只肥猫慵懒的样子,段二狗就有种把它抓到手中欺负一下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猫狗之间不得不说的恩怨情仇吧。
当段二狗回身时候,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里的人影正站在屋脊上往下跳,背后硕大的银月将他的身影完完全全地透露了出来。
小铁敏捷地借着冲力一个全滚翻,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短剑闪着蓝汪汪的光芒刺向了段二狗的喉咙。
段二狗脚下一错,扭头避了开去,不过在刀锋闪过的一刹那他闻到了一阵腥臭气息。段二狗心中一寒,刀上有毒!
从床上爬起来的段二狗手无寸铁,眼看着对方一柄短刀森寒无比刀势凶狠凌厉,自己只能被动躲闪着,真是憋屈死了。
小铁挥舞着短刀将段二狗逼到角落里,嘴角浮上了一丝冷笑,这个猪肉贩身手倒挺敏捷,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小铁爷爷出马还能让你逃了?
段二狗后背撞上砖墙不得不停了下来,这时候小铁又挥舞着短刀侧身撞来,这一下如果挨实了,就算刀上没淬毒段二狗都只有一死。
刀尖撕破秋风刺了过来,寒芒如星,段二狗紧张地在背后的砖墙上扣着,脑门上全是汗。刀尖越来越近了,他仿佛贴面闻到了死亡的腐朽气息。
就在短刀快要刺到段二狗脖颈时候,段二狗突然往下一蹲,避开了致命的一击,短刀只带走了他几根头发。随即他又腾地一下跳了了起来,左手一把夹住小铁持刀的手臂,脚下一抬将小铁踹翻在地。
小铁借着段二狗一脚之力飘逸地跳出了好远,一碰到地面便又敏捷地一个侧身翻滚躲到一边去了,就在他刚刚翻身滚过去时候,一块青砖带着风声砸到了他刚才趴着的地方。
段二狗手持板砖迎风而立,目光狠狠地盯着杀手,喝道:“谁让你来杀我的?”
小铁跳了起来,沉默地摆了个架势,随即又旋着身向段二狗杀来。
段二狗看着杀来的杀手,轻蔑一笑:“不用说,我就知道是孙家的人。”话音还没落地,他也向着杀手冲了过去。
杀手手中刀被舞成了一团光,稍稍靠近就有被搅成碎肉的危险。见到段二狗竟然就那么冲了上去,杀手冷笑一声,手中的刀子挥舞得更加起劲了,“杀了你就有三百两的收入了!”
段二狗骂道:“妈的,老子就值三百两?”
两人撞在了一起,闪转腾落间人影都快到模糊了,二人更是电闪雷鸣间便交手数十次,金石交鸣之声在宁静的月夜之中传得老远,附近的院子里都亮起了灯光。
不多时,两条人影分开了,段二狗看了看手上坑坑豁豁只剩下半截的青砖笑了笑,将它扔在了脚下,挑衅地看着黑衣杀手。杀手也看了看手中沾满了砖屑的短刀,惨笑一声,任由短刀从手上滑落,刺进了地面。
“你赢了,要杀要剐随你便!”杀手强撑着说道。
“你走吧”段二狗突然没了跟人打架的兴致,几天里被压抑的愤怒不平在狠狠打了一架之后消失无踪,他此刻丝毫没有想见血的意愿。
杀手诧异地看了看他,随即又轻蔑地笑了:“假仁假义。”说完捡起地上的短刀,走到院墙下面,腾地跳了起来……
程屠夫披着衣服出来了,看着院子里的打斗痕迹问道:“二狗没事吧?他们又派人……”话没说完他就被段二狗脸上的表情吸引了,转头看向段二狗目光所指。
“扑通”一个在墙头摇摇晃晃的身影摔进了院子,程屠夫抖落肩膀上披着的外衣,抱着埋在地里的荡刀石,嘴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洪亮的“呼哈”一声,猛一发力竟将荡刀石从地里拔了出来,像大锤一样扛在肩上像黑影走去。看那架势似乎是要把黑影砸成肉酱做包子一样。
“大叔不要啊!”段二狗傻了一会儿眼之后赶紧喊道,黑影挣扎着直起了腰,突然看到一个粗壮的身影扛着巨石巨灵神一样朝自己走了过来,不禁眼前有一黑,晕倒在地。
程屠夫看了看晕倒在地的杀手,鼓了两下腮帮子,一口浓痰吐在了杀手脸上,骂了句怂包之后才将肩上扛着的巨石松了下来。
巨石噗嗤一声砸进了地里数寸,距离杀手的脑袋只有一拳不到的距离。
段二狗冲了过来,在杀手身上上下摸索了一番,结果只找到了一把短刀和十两银子,刀是很普通的刀,随随便便找个铁匠铺子就能打出来的大路货,想从这里去寻找线索是不可能了,再看荷包,竟然是皮子缝起来的,段二狗将荷包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隐约间有一种奇怪的墨香。
“二狗,这人怎么办?送官吧!”程屠夫下意识地询问着段二狗的意见,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在面临这种问题时候下意识地会相信段二狗的判断和作为。
“绑了拖回去,等他醒了我们再来把他嘴撬开,看看到底是谁想致我们于死地。”
“好嘞”程屠夫爽快地答应,跟他刚刚提议送官处置相比欢快许多。
猪肉铺远处的二层小楼上烛火通明,孙少虎强忍着臀部的不适,胸腔被压迫的不适,以及脊柱的酸疼趴在窗口,拿着千里镜远远地注视着肉铺院子里的动静,孙少虎这样的纨绔子弟竟然能吃这种苦,真不知道是说他性格坚韧好还是说他对段二狗的仇恨实在是铺天盖地难以消弭的好。
当看到屋顶上站起来一个黑影动作敏捷地杀向段二狗时候,孙少虎顿时觉得腰也不酸了屁股也不疼了,一种从未享受过的幸福感像炸开的烟花一样冲出了胸膛,他在小楼里放肆地扭动着身躯,像垆边月的西域舞娘一样妖媚地舞蹈起来。
不过很快他的幸福就像烟花一样一闪而过,飞快地熄灭了,院子里程屠夫扛着巨石狠狠砸下,随后又像拖着死狗一样拖着“尸体”进了厢房。孙少虎恼恨地将千里镜砸到地上,大骂道:“妈的,又失手了,这是什么狗屁惊喜。”
猪肉铺的厨房里,程屠夫拿来绑猪的麻绳将小铁仔细地捆了个五花大绑,扔到了角落里。段二狗试了试绳子的结实程度,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回去继续睡,明天来折腾他。”
“出了这么大事你还能睡着啊?”程屠夫惊讶于段二狗粗大的神经。
“他不来我倒是睡不着呢”段二狗笑了笑,想到刚刚自己想过的问题,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这个答案不是他自己选的,而是孙家逼着他选的,“他来了我就不用再想心思了,自然睡得着。现在该是某些人睡不着了。”
皮货铺子的掌柜换了一身简单的深色衣服坐在柜台后面静静地等待着,桌上油灯昏黄,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掌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捉着笔在账本上无意识地图画着。
等了好半晌,月亮都偏西了,小铁还没有回来,展柜担心更盛,终于摔下了手中的毛笔,从柜台下面掏出一张黑巾蒙到脸上,随后又抽出一柄狭锋弯刀在账本上轻轻试了试刀,刀锋所过,在柔韧的宣纸上留下了深深的刀痕。
掌柜的慢斯条理的整理着武器和着装,一边暗中对自己说了无数遍:这是私活,我应该接应他,这是我接的活儿,应该我去的之后才整顿好了心情,心情沉重地打开了院子后门。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出门,接替小铁弯成任务,然后带回小铁的尸身安葬。不过当后门打开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所想的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
月光明亮如水银泻地,街道上空飘着淡淡的薄雾,面前的男人从月光和薄雾中轻轻走来,袖笼着双手仿佛一个早起的普通小老头一样,不过在掌柜的眼里,这个小老头浑身气势却如同奔腾狮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