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沐轩修炼的时候,沐璃忽觉整个沐府周围的灵气像是瞬间被抽离一般,疯狂的向轩儿的房间涌去。
沐璃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灵气汇体’这是在升阶时才会有的现象,可是她虽说查探不出他的具体境界,但也并没有发现他有将要升阶的迹象啊。
眼看着周围的灵气已经变得极为稀薄,沐璃连忙将这些念头抛开飞身而起,她双手捏了一个奇异的印记。
只见周围泛起了点点青色的光芒,组合成了一个法阵。随着这法阵的旋转与明灭之间,天地之间的灵气极速向这里涌来,不过转瞬就变得比之前还要浓郁。
看到这里沐璃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如一朵炫目纷繁的落花一般飘落而下。幸好我学会了聚元阵法……
沐轩眉头紧蹙,他也没想到在炼体之时,吸收灵气的速度竟然会这样快。在他上一次炼体时,由于一直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况且风华山灵气充盈,他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可是这次沐轩引导着雷灵气,一点点地锤炼着肉身,远没有那一次那么疼痛难忍,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他清晰地觉察到了灵气疯狂地涌入体内,而外界竟然达到了近乎真空的状态。虽然只是一瞬,但这也让得沐轩体内的灵气一滞,就像是与外界隔离一般,而他所引导的那股雷灵气也脱离了他的控制,在他体内四处乱窜。
沐轩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他的内脏在那一霎那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幸好沐璃察觉到了这点,连忙设制了一个聚灵阵。
沐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体内的伤势已经被压制住了,若是再晚一瞬,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是他大意了——他的潜意识里在依赖剑灵,他知道剑灵会帮他安排好一切。于是他没有做任何准备就开始了修炼,却忽略了剑灵也在疗伤中,根本无法顾及到他。
沐轩心里一阵发寒,要是刚才沐璃不在的话,自己的魂魄就得带着仗魔和剑灵滚蛋了!
沐轩知道,他前世总是一个人在战斗,孤单了太久太久……
虽说他还有手下,但他从来不曾依赖过他们,那是他的骄傲!
他是龙主,是所有人的神——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
他怎能将自己的命交付于他们手上?
不是不信任!而是太信任!他知道,他的手下愿为自己做任何事,所以他怎能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命而去赴汤蹈火、抛却生命?
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一方面是为了远离他们,更重要的是他要独自面对所有的风险。他不该也不愿让他们与自己同赴幽冥!
我本就活在地狱里,怎能拉他们与我一同沉沦?
而且,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就这样,就这样结束也好……我是真的累了……二十多个年头,用血浇筑成的二十多年,我想解脱了……
若问他最爱的颜色是什么?是红。他最恨的颜色是什么?也是红。
血一样的红,他渴望,他迷恋这那种色彩,像是罂粟一般致命的诱.惑,他的生命需要用血来浸染。
只有在看到血喷洒而出,开出一朵鲜艳刺目的花,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血液还在沸腾,他的呼吸…粗重还夹杂着血腥味……
同样,他也恨极了这种颜色,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会惊醒,看见他双手已被血染得通红。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我不悔,我不内疚,我也没有罪恶感!
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也只有暗夜才能掩盖他的脆弱,他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也从当初那个在师父庇护下成长的少年,成为了世人仰望的存在。
但无论过去多久,师父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幕,总是清晰地在他脑海回荡,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无光。视线已经模糊,眼前的红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泪已滂沱,却怎么也洗涮不尽那些暗红的颜色,师父…师父……他无助地喊着,却得不到回应。
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就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他的手不断地擦拭着师父嘴角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尽……
不要,离开我……
在一片血色的天地之间,只有他只身一个人,萧瑟悲凉的跪在一块土坡面前。他一掊一掊土挖成的坑,那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师父……
四周横陈着数十具尸体,他连看都未看,他们不配给师父陪葬。
整整三天三夜,他一动未动。突然,他满是血甚至裸露出森森白骨的手,一把握住了插在地上的短剑。他摇晃着站起身来,离开……
每一步都像踏在心上,踩乱了心跳的节拍,每一步都承受着莫大的痛楚,或许,他再也无法回来……
他的祖国,他的师父,已然在他的生命里诀别……这块土地,这个国家的一切一切,都已成为他心中永远都无法磨灭的记忆。
‘弑血’,剑身长七寸,削铁如泥,锐不可当。是他从华夏带走的唯一一样东西,也是之后伴他征伐杀戮的唯一一把兵器。
一人,一剑,离开了这片大地,甚至没有再回头,前途渺茫,那是一条他看不到归宿但却不得不走下去的路。
一个人的仇恨,一个人的寂寞,一个人的悲痛,全部由他一人来承受,有时候他都忍不住自嘲——幸亏我的内心足够强大……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有机会再一次踏上这片大陆。他还绕道去看望了一下师父,原本的土坡已经消失不见,全被野草掩盖。不过他倒没有太失望,能够埋骨于这片大地,本就是师父生前的心愿。
师父,你可以安心地长眠了,你的仇,我替你报了,没有漏过一个。
他无比庆幸,他在死前,还能踏上那块土地,还能向师傅告别,够了……
若有来生,可否让我不要再这么累……
再睁开眼,一切都变了模样,他变成了沐轩。但他拿剑的手却仍然无法松开,他的宿命仍未改变。而前尘都已成了往事,他在辗转之间又回到了起点。
这时他才知道,他一日不打破天道,他就一日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而且,如今在天道之下挣扎沉浮不止他,还有他最重要的人。
他毫不犹豫地执起了剑,哪怕战尽最后一滴血,只要他不倒下,他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家人,天——也不行!
所幸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剑灵和他生死与共,他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迷恋甚至依赖上了这种感觉。
从此他的后背不再是虚空,他可以毫无顾虑地仗剑大杀四方,他知道剑灵与他同在!
虽说他与剑灵之间总是看对方不顺眼,互相嘲讽甚至对骂都是常事。但是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又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依靠。
当他们的宿命因一把剑而联系在一起时,就注定了他们此生必定生死相依,那是一种斩不断逃不脱的缘分。
前世,他是别人的依靠,是别人的精神支柱。但现在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依赖着剑灵,他也不再如以前一样小心谨慎,他潜意识里知道,会有人帮他安排好后路……
沐轩苦笑一声,若不是这次教训,恐怕我连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在疗伤的剑灵睁开了双眸,眼中满含笑意,他早已预料到会如此,但他却不得不袖手旁观,这是沐轩的必经之路。
在之前沐轩让他帮助沐承风之时,他就发现了,沐轩不曾考虑过,他还受着重伤,实力能发挥出多少?
不曾考虑过沐战可是灵境的高手,在世俗界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甚至不曾想过,凭他自己的能力就完全能救下沐承风,仗魔难道是当摆设的吗?只要他沟通仗魔,破除沐战的封印还不是轻而易举?
先不说沐战虽然修为高深,但他在封印上面却没有多大造诣,而且仗魔可是神剑,自古以来能通灵的剑有几把?但仗魔就是,仅凭这点也可以看出它的不凡。
但沐轩却选择了让他出手……
他消耗了大量的神魂之力,也只是让封印裂开了一道细缝。不过一息之后就被沐战发现,加固了封印。就连沐轩最后的那声怒吼,也是他在情急之下才喊出的。
剑灵看着比之前还要黯淡的魂火,苦笑不已,一声怒吼就能解决的问题,却让他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他心里笼罩着一股浓郁之极的悲凉,陷入了沉睡。
剑主之命不可违。但他只想让沐轩知道,他愿与他同生共死,一同征战天下,无论结局是怎样他都不会退缩!
但他不是神,更不会成为沐轩的神,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来完成,而他无能为力……
所以剑灵选择了不闻不问,他知道有沐璃在他不会有事。但他必须让他痛过,他才会明白他之前是多么愚蠢!所幸,沐轩没有让他失望……
剑灵看着沐轩又开始了修炼,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淡笑,也闭上了眼睛继续疗伤。
这才是仗魔的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