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是个斯文人,但斯文人也必然有斯文人的狠性。
没有人知道,陈冲这个戴眼镜的男人并没有近视,是的,他的眼镜只是为了让别人看着斯文。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他们总有你不会明白和了解的过去。
他已经潜伏在这栋楼里整整三天了,三天来他一直监视着对面的情况。
省党部数百号人匆匆撤离,他仔细的监视每一个人,看清楚了每一张脸,但是,他要等的人没有出现。
刺杀阎长官和黄金大劫案,上峰已经不再追查,但是不代表,陈冲不再追查了。
太原警察局已经撤离,没有了太原的太原警察局副局长,什么也不是,所以,他需要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方蓝,无疑是最好的机会,无论方蓝在南京,在山西以外多么厉害,多么的无人敢惹,但他既然来到了太原,既然参与进了刺杀阎长官的事件中,那他想这样轻易的逃脱显然就是不可能的。
56步枪的有效射程达到了五百米,三百五十米内,陈冲有把握把子弹射进敌人的心脏。
他的枪法是一万发子弹堆出来的。
夜色渐暗,省党部里出来一个便衣人,陈冲仔细观察,看清了这个人是冯凯,他的手扣住了扳机,但是犹豫三秒之后,他还是放弃了,既然现在冯凯才离开省党部,那就说明,省党部里,一定还有人。
方蓝,这个复兴社特务处最当红的副处长,还在省党部。
如果你认为特务处的副处长级别很低,那你就错了,特务处虽只是处级编制,但处级下设科,科级下设室,室下设行动组,四级编制,处长戴笠手下有足足上千号人,实在不比一个普通的厅级官员差。
而且你要明白,这是特务处。
这是真正的刺杀暗袭的特务,绝非普通部队设置的斥候特务兵。
更何况,复兴社,是蒋中正手中的王牌组织。
方蓝啊方蓝,此刻,有一颗子弹,正等待着你。
省党部内,王国兴询问方蓝。
“处长,外面怕是不安全,我们怎么出去?”
方蓝皱着眉头略一思考,“分散出去,到目标地点集合。”
“好。”
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快十天,一直安静没有任何后续动作,说明在全民抗战,日军兵临城下的时候,阎锡山也没有了追查的精力,江山在眼前奔溃,哪里顾得上这些宵小?
四个特务分散开来,在微暗的天光下,省党部大楼里,忽然窜出四条黑色的身影。
这四个黑色的身影都是同样的黑色服装,黑色的礼帽,甚至他们的侧脸都是同样的棱角分明。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特务。
他们奔跑的极其迅速,并且使用躲避战术动作,飞快的在省党部大院里奔驰,向四面高墙冲去。
三米高的院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障碍。
人,在某些时候,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在极度紧张或危险的情况下,本能的意识有时候会非常准确,甚至比你亲眼看到的更准确。
陈冲毫不犹豫的瞄准了第一个冲在右面的特务,那个年轻人身形矫健,陈冲在心中默默的念着,朋友啊,不论你到底是谁,此刻,你就是方蓝。
手指已扣住扳机,子弹静候在枪膛,只要一个碰撞,子弹,将夺命而去。
可是,方蓝是一个经历过多少极度危险境地的人啊,他已经对危险的来临产生了一种本能的预感,那种预感会在他的脑子里猛的炸上一声,你就会非常的肯定,危险,来临了。
陈冲呼出一口气“再见了。”
“砰!”
一颗子弹,从枪膛里炸开,呼啸着射在空气中,划出波浪,弹头瞄准了那个年轻人。
“砰。”
又一颗子弹,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炸响,子弹同样呼啸,同样对着一个年轻人。
就在陈冲开枪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那个往前冲的特务,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趴在了水泥地上,翻身对着自己的方向就开了一枪。
是啊,在陈冲开枪的时候,方蓝提前预感到了危险,尽管这种预感只以前了半秒钟,可是这半秒钟,却救了他的命,当他脑海里轰的一震之后,他毫不犹豫自己摔向地上,抬手对着对面的楼里甩了一枪。
他赌对了,方蓝没有死,他迅速起身,在一秒钟之内,隐藏到了根本无法发现的角落。
陈冲愤怒的挥拳砸在墙上“草,草。”
他如何能不愤怒,明明子弹都射了出去,那一枪,绝对可以射中他的心脏啊,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真的出现了。
陈冲咬牙“方蓝,老子不会放过你。”
他收起枪,迅速退去,他明白,杀这种对手,机会只有那么一枪。
省党部大院内隐蔽的方蓝自嘲的一笑“呵,方蓝啊方蓝,你究竟是走了什么运气,每一次都不会死,希望你,能把你的兄弟,都带回去啊。”
远处的王国兴低声询问“处长,处长,没事吧?”
方蓝摆手示意“没事,注意隐蔽,敌人可能还在。”
可是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方蓝在原地等候了二十分钟之后,终于翻身出了省党部。
外面,是一个混乱的城市,日军战机的轰炸,让这座古老的城市满目疮痍,无数民宅烈火熊熊,街上行人匆忙慌乱,伤兵在游荡,枪声此起彼伏,大战之前的太原,混乱不堪。
王国兴凑到方蓝身边“处长,快走吧,他俩已经先过去了。”
方蓝忽然感觉今天王国兴一直都围在自己身边,好像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他拍了拍王国兴的肩膀“老王,别怕,我们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王国兴神色一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