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狈不堪，衣衫上印着新染的鞋印，手脚都被绳索束缚，动弹不得。落鸢不由地为之捏了把汗，不知为何，心中竟放松了一下，还好不是慕离。她突然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不安，何时起竟如此将慕离放在心尖上了？

慕辰虽被俘虏，嘴上却还是不服输：“亏我还尊称你一句二哥，竟是这样对待你的弟弟吗？”

“这是你们先逼我的。我并不是不知通情达理，待我手刃韩慕离，才会轮到了你。”太子这番话不急不缓，“况且，偷袭皇兄，也是你有错在先。”

落鸢对于太子这番假惺惺的做派忿忿的瞪眼，却也深知硬拼是斗不过他们这么多的人马。

众多将士中竟瞥见了罗锦心，她还是穿着紫色纱纹罗裙。看来她这个夫人外出行兵作战都陪侍夫君左右，足以想见二人夫妻情深。不过也给了落鸢一个机会，因为罗锦心站立的位置离她隐藏之处不过三尺之远。

落鸢将佩剑探了出去，剑柄勾住罗锦心的脚踝，她便下盘不稳，像后仰倒。在她惊叫出声的同时，落鸢快速站起身接住了她，剑也收了回来反架在她雪白的脖子上。

“是你!”罗锦心怨毒的目光扫向她。

众人目光皆被吸引了过来，落鸢看到太子面上那恨的咬牙切齿的表情，便更是得意地道：“如今尊夫人在我手上，你若放了十六皇子，便可让她回去。”

“大快人心，恶婆娘终有人来治治了!”慕辰嬉皮笑脸地在底下起着哄，也亏得只有他在这如此关键时刻还能笑得那么没心没肺。

落鸢见太子丝毫没有想要放人的意思，便将剑往下割了几分，血沁了出来，看来是擦破了颈部的皮。立时，罗锦心的泪水便奔腾涌出，但她没有说话，没有大声呼救，更是没有叫喊着要牺牲自己。落鸢不禁有些心慌了，握剑的手亦有些颤抖，她不知他们夫妻二人还有什么计策在筹谋。

“你如今便是一心一意成为了韩慕离的人了，就和十六弟一样？”太子终于开口了。

话语听上去何其刺耳，落鸢索性不予理睬：“废话少说，交换俘虏，也算公平交易，又没说需要你做多大牺牲。”

“好，那交易便是。”韩慕晟这下倒是爽快，将慕辰带到前头来，“你可以放了正妃了吧？”

慕辰被束着双手，一步步像她走来，直到站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还是落鸢有法子，真应该让十三哥也看看二哥此刻的臭脸，别提有多畅快了！”

“我们还在敌营之中，你就如此得意忘形，也亏得你会被抓。”落鸢训斥道，一边带着罗锦心向前挪动了几步，朝韩慕晟道：“你说到做到，也需得放我们安全出营！”

“这是自然。”韩慕晟道。

她收回剑，将罗锦心向前一推就迅速回身去为慕辰解开捆住双手的身子。她不知道韩慕晟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而欺负他二人寡不敌众，想要一举拿下他俩。所以她的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就为他松了绑。

“小心——”慕辰突然大叫。

接着一股力道就将她推至一旁，甚至一下子跌到在地。当落鸢再次抬头时，却发现慕辰已经身中一箭，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落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僵硬的膝盖一麻，竟然刹那间失去知觉，木钝得又摔下地去。她用手及时撑地，爬了过去，托起慕辰，失声痛哭：“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就这么挡这一箭啊！”

“你可知，你万一死了怎么是好？”落鸢慌乱地想要营救他，但看着那箭却不知该不该拔，若是硬拔失血过多慕辰会没救的！

她对着韩慕晟破口大骂：“无耻！背后偷袭，亲兄弟都下得了手！”

罗锦心却得意地回敬道：“若非他自作主张为你挡箭，也不必落得如此。我们都说了放走一人，既然放了他，那便不会放过你，也算公平……”

话音刚落，便有一只利箭犹如梭子一般从她耳旁蹿了过去，直中罗锦心的胸膛。落鸢一回头，是慕离。顿时泪水更是争相涌出，想要上前倾诉，却被他的样子震慑到了。

他一身紫黑色长袍，手中握着的正是一把弓。但他没了往日文雅的气质，凝视太子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波澜，冰冷的危机刺骨，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势。

韩慕晟惊慌地抓住要倒下的罗锦心，从他眼中露出了痛惜之情。

“你对十六弟做的，我会一一在你身上实现！”慕离红着眼，冷漠地留下这句话，便又拉开了弓箭。韩慕晟那边的将士纷纷举起长矛盾牌，跃跃欲试，却无一人敢上前来。慕离也并非孤身迎战，他的身后同样是气势浩大的军队。

那第二只箭毫无悬念地射了出去，只是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连韩慕晟都还来不及躲闪。就只能看到被韩慕晟扶着摇摇欲坠的罗锦心，不知哪儿来的气力，一个翻身，拥住他，箭穿透后背。

落鸢的叫喊声噎在了喉咙里，罗锦心她那那小小瘦弱的女子之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起风了，沘水的风带着水汽，吹拂着所有人的脸颊，却也吹不走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这边慕辰还躺在落鸢的怀中，奄奄一息，他想必已经昏了过去，苍白俊俏的脸庞毫无血色，只有那英气的眉毛似乎还在证明着自己曾经的英姿。

韩慕晟长吼一声：“锦心——”声音之惨，撕心裂肺。罗锦心还没断气，挣扎着说道：“能为夫君做这最后一件事，也算值了。”

她前后中了两箭，已无生还可能，想来也算是个可怜之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落鸢心情复杂，一时承受了这么多的事，哽咽得不能自己。

而不知什么时候两方已经打了起来，一眨眼身边已经死伤纵横。韩慕晟和罗锦心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已经撤离。慕离一把将落鸢拽了起来：“还不快带慕辰离开！”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慕离一直守候在他们身边，挡住所有的兵器利刃。她来不及细想，与慕离一起扶起慕辰，将他送到马背上。

慕离突然抱起她，将她也扔了上去，眼神中饱含柔情：“照顾好十三弟，回王府！”

落鸢抓着马鞭与辔头，让慕辰靠在怀中，看着他额头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和紧锁的眉头，不由地感到阵阵揪心。正要策马离开，慕离又叫住了她：“你，一路小心。”

他轻轻一笑，笑容帅气而干练。他终于笑了，这么久阴沉着脸的他总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落鸢也回报以微笑：“我会的，你且放心好了。”

她飞快地策马奔腾而去，将身后那残酷血腥的战场远远甩到后面。

慕辰，你一定会好好的。

她在心中默默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