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容如实说明了事情始末——自然,她略去了自己故意激怒陵川公主的动作——便态度恭谨地跪伏地面,不再言语。
“哼,这会儿倒是学会卖乖,方才那幅盛气凌人的样子呢?!”陵川长公主冷笑道。
瑾容闻言,并没有多加辩解,而是再次朝着陵川长公主行礼,低声道:“瑾容行为粗鄙,入不得长公主殿下的眼,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不过,瑾容却是笃定,众人并不会疑心自己真正对陵川长公主有什么无礼的举动——毕竟方才她那挑衅的动作十分隐晦,若非与陵川面对面眼对眼,即便陵川自己都未必能发现。反而是陵川出言发难,甚至几乎动手打人是众人目睹的。
因此,即便此刻陵川再怎样声称瑾容对她无礼,那也因为她出言辱及程将军在先,瑾容才不得已而为之。
而即便楚元帝再怎样偏袒陵川长公主这个幼妹,唯独这次,但凡他有一丝理智,便不会任由陵川长公主胡来——毕竟,在这个崇尚儒学的时代,“不孝”可是一顶能够压死人的大帽子,即便是皇族,也无法逃脱这一点。
更何况,撇开所谓“儒学思想”,单纯以利益的眼光来看,任由皇亲国戚出言侮辱为国捐躯的武将而不加以阻止,也容易让大臣们心寒。
果不其然,这一次萧慎沉默半晌,却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为陵川长公主撑腰,而是沉声道:“陵川,程老将军曾为朝廷肱骨,后又为国捐躯,你怎可对他如此不敬?!”
“皇兄?!”陵川长公主满眼不可置信地瞠大双眸,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一贯疼宠自己的兄长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呵斥自己——更何况是当着许多皇亲国戚的面!
想到这里,陵川长公主又委屈又愤怒,扬起腰间的软鞭向着瑾容挥了过去!
瑾容听得耳边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呼啸而来,虽有心躲闪,奈何身体不听使唤。瑾容心中喟叹,心道今天这马鞭是挨定了。
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待剧痛的降临,不曾想身上未曾有半丝痛感,耳边却响起男人低雅柔和的嗓音:“皇姑姑且息怒。”
瑾容诧异睁开双眸,发现萧桓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护在身后,而手中牢牢地握住陵川公主的鞭子,目光定定凝视着她。
“阿桓!你……你竟也是护着这女人?!”
“阿容是我的王妃,我自然要护着。”
萧桓语气平静,然而瑾容此刻却是五味陈杂:无论如何她都不曾想过,会是这个男人,这个兵刃上沾满了她族人鲜血的男人将她护在身后。
“你……!”
“陵川!你闹够了没有?!”不等陵川再说什么,萧慎便厉声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语,道,“今日你对程将军出言不敬,便是你的不是!还不回去闭门思过?!”
“好啦好啦,”坐在皇帝身旁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的皇后安抚地轻拍了元帝的手背两下,笑道,“今日本是四儿媳来见见婆家人,怎地话说两句便剑拔弩张起来?”
见元帝脸色稍霁,皇后便转向陵川温声道:“今日之事却是你有错在先,听了嫂子的话,快些回去思过,莫要惹恼你皇兄了。”
陵川长公主虽说心中不甘,但看着元帝沉肃的神情,又见皇后朝她频频使眼色,也知道此刻若再不依不饶,自己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于是她恨恨瞪了瑾容一眼,又满含委屈地瞥了一眼萧桓,,收回鞭子便拂袖而去。
见陵川离开,元帝看向瑾容道:“老四家的,今日陵川却是无心之言,你莫要气恼。”这言下之意,便是让此事到此为止。
瑾容原本也不打算再追究什么,于是忙低声道:“媳妇明白。”
“嗯。”元帝点点头,让宫人赐了坐榻给瑾容与萧桓,让两人跪坐于榻上,便将视线转向萧桓道,“老四,你也大婚了,也是时候给你封地,自立门户了。”
皇子封王封地,倒也合乎历代的法制,只不过瑾容的心中仍旧不可遏止地生出些许的怪异之感:皇子新婚第一日,且对萧桓的头一句话便是让他“自立门户”,会不会太过心急一些?
再深思一些:自己现下的身份,母家已经完全没落。虽说自己的身份也算是和萧桓门当户对,然而高门大户之间的联姻讲究“结二姓之好”,也就是两个家族的结盟,此时细细思量下来,对于萧桓来说,岳家竟是没有丝毫助力可言!
若说萧桓为元帝所不喜,但如此的话萧桓在朝堂之上必定备受轻慢。然而方才瑾容细细观察,虽说朝臣对萧桓的态度不慎热络,却也未曾失于礼数,甚至带了些小心谨慎的意味。
现在回忆起来,那情状不似轻鄙,到仿佛是……避忌着萧桓一般!
再结合元帝急不可耐想要让萧桓离开皇城所在的权力中心这样的态度,瑾容恍然:元帝并非厌恶萧桓,而是深深地忌惮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