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回到府中,心中仍在猜测着这事的始末,但终究是情报太少,思索良久全无头绪。倒是今夜激战收益良多,心中的诸多武学疑惑,有了新的见解。
来到院中,陈睿持枪而立,缓缓舞动枪法,印证着自己心中的推断。
招由心发,心随意变,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
回忆起杨慎的惊天一枪,感悟着那玄妙的轨迹,陈睿对枪法的认识又精进了一层。
杨慎一枪带着惊天霸气,凌厉无比。撞在司马无道掌上,却又好像软绵绵的全无力道。借到了司马无道的掌力,回枪轻轻带起萧子良,劲气半点未露。
口中喃喃自语道:“枪乃兵中之君,进退有据,攻守贤宜。力不可用尽,攻守转换之间应该了无痕迹。”
陈睿不断的回想着那一枪的细节,越发有所领悟。枪法越加的凌厉,速度也越来越快。
枪影带起风声在院中呼啸着,陈睿一时兴起,口中吟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随着最后的几个字,轻飘飘地一枪扎进了院内的青石砖墙,入内半尺。
陈睿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什么时候用木枪也能入内半尺,我的枪法就大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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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明,王横站在屋外道:“教官,陛下传召。”
陈睿推门走了出来,对王横道:“城门一开,即可前往大营,叫沈洋回来。”
陈睿带着楚翼的亲卫小队出门,随宦官赶往皇宫。
进了延德殿,看见竟陵王萧子良与几个人都已早早地到了,武帝寒着脸站在榻前,众人噤若寒蝉,殿内气氛十分沉重。
武帝看见陈睿,招了招手,道:“你与刺客曾交过手,给大家说说。”
陈睿躬身一礼,对众人道:“刺客是一群黑衣人,末将与为首的二人有过交手,清音小姐叫他们‘红颜’花语儿和‘太岁’皇普寒,两人都是二品的武者。时间不过一炷香,王府侍卫赶到,刺客就退了。”
武帝眼露寒光,喝道:“这些个绿林匪类,竟敢冒犯皇亲,岂有此理。萧鸾,即刻下发海补文书,务必将这些个败类缉拿归案。”
西昌侯萧鸾,年愈五十。面色红润,颌下一尺长须乌黑锃亮,身材挺拔,丝毫不见苍老。
闻言踏前一步,躬身道:“遵命。”
略略一顿,续道:“闭月舫是微臣的产业,在此发生如此大事,请陛下责罚。”
武帝挥了挥手,道:“与你无关,刺客太过胆大妄为了。既然事发在你的场地,此事就交予你善后,无比要给竟陵王一个交代。”
萧鸾躬身道:“是,微臣必会严查此案,为王爷出口恶气。”
武帝对着竟陵王喝骂道:“大多岁数的人了,还出去招惹是非,今日起在府中禁足一月。”
萧子良苦着个脸,躬身领旨。
武帝揉了揉额头,道:“萧鸾,这可是天子脚下,皇城重地,记得自己的本分。”
萧鸾额头冒汗,连声称是。
“都下去吧,陈睿留下。”
众人告退。萧子良经过陈睿身边时,悄悄扔下一句话,“没事了,来看看本王。”
武帝等众人走了,无奈地看着陈睿,苦笑道:“朕还没死呢,就闹起来了,这些个逆子!”说罢,忽然连连咳嗽,呼吸有些急促。
陈睿赶忙走了上前,将武帝搀扶回了榻上,手贴着武帝背心,缓缓度过真气。
武帝双眼流转过一丝温情,坐着榻上,等到气息平稳了些,道:“那番激战,你可曾受伤?”
“没有,刺客只是与微臣缠斗。微臣此战反而受益良多。”
武帝笑道:“你既然能缠住两个二品高手,想必武艺已进入二品上了。”
陈睿摇头笑道:“没有,不过应该就在这几日会有突破。”
“好,不愧是清云大哥的衣钵传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是少年英雄。若是朕能替影儿做主,真想召你做了东床快婿。”
陈睿大汗,您这是哪和哪啊,刚刚明明还在说刺杀,现在就跳到了结婚上,还好您的女儿比较厉害,不然我不是盲婚哑嫁了一回。
武帝略略一沉吟,道:“京中不太平,最近可能风浪颇多,你不要参合,明日就回返军营吧,每十日入京一次,给朕讲讲骁骑军的境况。”
陈睿点头称是,看看武帝没有了谈性,告退出了延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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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沈洋已经到了。
两人进了里屋,陈睿将昨夜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沈洋边听边皱眉。
好一会儿,沈洋道:“此事颇为蹊跷,隐隐涉及到皇位之争,我们若是贸然掺合进去,只怕会尸骨无存。就按陛下所说,回返营中,避开这个漩涡。”
陈睿点点头,追问道:“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做这件事?”
“豫章王世子萧子廉、郁林王萧昭业都有可能,我觉得嫌疑最大的反而是萧鸾。”
陈睿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萧贼行事最喜坐收渔利,皇室若是内斗,他想必是最开心的了。”
“主公,今日你去趟竟陵王府,消除一下嫌疑。”
“不错,走之前还是和竟陵王说清楚比较好,万一他怀疑我,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王横从外面进来,躬身道:“教官,竟陵王遣人请你过府。”
陈睿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洋疑惑道:“主公,什么曹操,魏武帝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陈睿狠狠翻了个白眼,边走边说,“他跑的快,剩下的自己想去。”
不多时,到了竟陵王府,府门外停着一台花轿。陈睿瞅了两眼,带着亲卫进了府门。
管家带着陈睿往一个园林走去,远远就听见了一阵娇笑声。
随着石块铺成的路面,陈睿榻上假山,看见萧子良就坐在一个亭子里,向他招手。
萧子良拉着陈睿坐下,招呼一旁的侍女给陈睿奉上香茗,凝神看着两个女子对弈。
陈睿瞅了瞅楚清音和萧筱,暗自点评着。论长相,楚清音稳胜一筹;论气质,楚清音如空谷幽兰,萧筱如院中青竹,不分伯仲。但是,陈睿总觉得萧筱藏着一股子睿智,目光流转间透着机敏聪慧。
两人一局结束,萧筱胜了一目,看起来是平分秋色,楚清音只是运气不佳。但是落在陈睿眼里,萧筱的棋力已进入二品坐照之境,于楚清音对弈,着实胜了一个境界。陈睿暗叹,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二八之年就踏入了二品之境,比之谢道韫也不逊色。
两个姑娘看见陈睿来了,美目都亮了起来,彼此觉察到了什么,双目对视之后,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
萧子良笑道:“清音小姐来了,说是想见见你,我就遣人接你过府。昨夜搅了兴致,今日我们好好聊聊。”
萧筱眼珠一转,笑道:“陈大哥,我叫萧筱。”
陈睿看了看这个秀外慧中的小姑娘,笑着点了点头,暗附,昨日在园中暗中观察自己的应该就是她了。
萧子良脸色一变,喝道:“什么陈大哥,叫陈叔叔,父王与他平辈论交,你怎么叫岂不是乱了辈分。”
陈睿摆了摆手,笑道:“没关系,各论各的吧,反正我年岁也不大,刚过二十。”
萧子良脸色一黑,心中对诸葛清云充满了怨念,你说你收这么点个徒弟干嘛,你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么和你徒弟打招呼。
萧筱指了指棋盘,娇声道:“陈大哥,你是军中战将,与我手谈一句如何?”
陈睿道:“你执黑先行吧。”
萧筱一愣,芳心有些着恼,想到,这个家伙敢小瞧自己,他要以为刚才那是自己的真实水平就大错特错了,非得杀他个落花流水,让他见识见识我萧筱的厉害。
萧子良看着女儿脸上认真地表情,暗暗为陈睿祈祷,别输的太难看了。
两人都是聪慧之人,下子极快。
棋盘之上,分卷云龙,黑白两色大龙交缠撕咬。
陈睿捏起一粒白子,随手放在棋盘左下角,萧筱脸色一变,萧子良手中的胡须一紧,再松开时,断了几缕。
这时已下到五十六目,局势焦灼,萧筱原本大好的局势,因着这一落子,一时大变。中央腹地棋子忽然岌岌可危,左下方转瞬又回到了陈睿手中。左上方和右上一直在陈睿手中,三面合围,中央几粒白字与三方遥相呼应。
这一子竟将萧筱满盘的心血化为乌有。萧筱小脸紧绷,手心微微有些湿润。萧子良看着摇摇欲坠的黑子,摇头一叹:“没想到,明德你棋力已然到了入神之境,胜我等多已,本王佩服。”
楚清音看着陈睿的目光中异彩跌出,笑道:“没想到陈大哥除了文采风流,棋力尽然也如此之高,能够结识陈大哥,真是清音的幸事。”
萧子良嫉妒地看了看陈睿,在萧筱的小声追问中,将陈睿昨夜的表现一一道来。
萧筱看向陈睿的目光一时大亮,萧子良默然无语,暗附道,风雅王爷,就这么被两个如此卓越的女子无视了吗,看着陈睿的眼神也愈发的幽怨了。
陈睿只觉得头大了一圈,心中暗想脱身之策。忽然,站起身说道:“适才忘记了,军中还有急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萧子良大喜,道:“好,明德有事可先走,以后有时间要常来坐坐。”
楚清音目光楚楚,低声道:“清音才想请教一翻诗词,陈大哥就要匆匆离去,陈大哥为何对清音畏之如虎,清音就这么惹人厌恶吗?”
萧筱在心中默念,是的,是的,你最好别在陈大哥眼前出现了。
陈睿大汗,道:“怎么可能,清音小姐才貌双绝,我也想与小姐畅谈,奈何俗物缠身,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楚清音眼珠一转,笑道:“大哥想走也可以,给清音留下墨宝,为清音写首诗词吧。”
陈睿苦笑一声,“好,我留下诗词,就得离去了。”
就着侍女端来的文房四宝,泼墨挥洒,一气呵成,写完交给了楚清音,笑道:“下次见面,希望还能听到清音小姐的天籁之声。”
楚清音柔声道:“下次见面,大哥称呼小妹清儿就好了。”说罢,低下了羞红的小脸,露出一抹鹅颈,白皙诱人。
陈睿暗自咽了口吐沫,和萧子良、萧筱打了个招呼,告辞离去。
楚清音打开手中的纸张,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坐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三人默默地看着陈睿远去的身影,一时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