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朱雀门外,一队骑士策马缓缓踏进城门。领头的一员武将,银盔银甲,器宇轩昂,身后的骑士们浑身煞气缠绕,寒气逼人。路人们纷纷避到两旁,悄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来将正是陈睿,带着亲卫们,准备入京面圣。
进了朱雀长街,建康城的风采才渐渐显露出来。秦淮河两岸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左侧一桥是清河桥,通向朝廷各处官署。右侧一桥是朱雀航,通向建康诸处胜景。
沿路一直走,就是宣阳门。五里长的大街上人头攒动,杂乱无章。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过了宣阳门,一队兵士迎了过来。一骑越众而出,拱手一礼道:“可是骁骑将军陈睿,某家羽林监程熊,领圣命在此等候。请将贵属暂且留在此地,随后有人来安排他们吃住。将军随我即可入宫面圣。”
陈睿策马随着程熊往城北走去,亲卫们驻足原地,丝毫不见混乱。程熊点点头,暗赞一声:“好一支百战雄兵。”
羽林监作为皇帝的亲卫,负责拱卫宫城。陈睿悄悄观察了几眼程熊,身着黑甲,身材魁梧有力,黑脸黑髯,很是威猛。年纪在三十岁上下,寡言少谈,很像后世的保镖,要是配上一副墨镜的话……想到此处,陈睿低头抿了抿嘴,心中很有些恶趣感。
到了宫门,程熊下马,晃了晃手中的令牌,道:“奉旨引陈将军入宫面圣,你们快快检查一下,不要耽误陛下的时间。”
陈睿随即下马,将腰间的长剑交给宫门前的卫士们,经过了检查,随程熊踏进了宫门。
南朝皇族极尽奢华,琼楼玉宇错落有致,花园林浦前后盘绕,踏上九十九节玉阶,披甲持锐的卫士们侍卫在延德宫左右两侧。
延德宫,气势挥宏,盘龙金柱泽泽生辉。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程熊对着一个小黄门低语了几句,返回陈睿身边扔下一句话,“等着”,转身向外走去。 陈睿无语地摇了摇头,心中腹俳道:什么人啊这是,不知道送佛送到西吗?
陈睿将准备好的对答在心中默诵了几遍,确认无误后,闭目等候传召。等了大半个时辰,看见还是没有什么消息,陈睿开始默默运转内功。
午时,小黄门来到了殿外,对陈睿道:“陛下召见,整理好仪容,随我入殿。”
陈睿睁开双眼,整理了一下战甲,抖手摸出一块玉佩,悄悄塞到小黄门手中,低声道:“不知内侍大人如何称呼?”
小黄门低头看了一眼,眉开眼笑地说道:“将军折煞杂家了,杂家叫陈立,为延德宫内侍。”
陈睿笑道:“无妨,陈内侍与我也算有缘,我也姓陈,日后闲来无事多走动些。”
陈立眨了眨眼,笑眯眯地应下了。
进了延德宫,尽显一派富丽堂皇。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当中一人坐在龙椅上盯着陈睿一阵观瞧。
陈睿赶忙跪下叩首道:“臣骁骑将军陈睿,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齐武帝看了半响,才悠悠地丢下一句话,“免礼,平身。”
陈睿又是一磕头,道:“谢主隆恩。”
武帝一乐,笑道:“你这些花花道道从哪学来的?朕从未听别人怎么说过,嘿嘿,挺好,听着新鲜。”
陈睿满脸大汗,暗道:经验主义害死人啊,原来在南北朝时没有这么多俗礼吗?连忙道:“臣初见陛下龙颜,一时激动,就随意说了些。”
武帝摆了摆手道:“无妨,朕也累了,正好听着解乏,你给朕说说此次阳平郡的战事,奏折上写的不怎么详细。”
陈睿从破山军遇伏开始,一五一十的讲到魏军全军覆没,期间穿插了一下自己对于南齐军制的想法。
武帝听得满脸放光,不住的用手拍击龙椅,等陈睿讲完了,才大笑道:“好,好啊,北魏经此一役,短期内再不敢南视,陈睿你做的很好,朕心甚慰。”
武帝走下台来,左右踱着步,续道:“当年朕也随父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登基后再也没有机会经历战阵,听你刚才一叙,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双眼一阵迷茫,显然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良久,武帝一声长叹,道:“我大齐人口不多,又有诸多内患,虽然朕励精图治,但终是无力北伐,几次试探都是无疾而终。刚才听你说了诸多练兵之法,你下去好好准备,上个章程,朕要好好琢磨一下。”
陈睿看了看眼前略有些苍老的王者,躬身道:“臣遵旨,臣希望日后若有北伐之日,能在军中效力,为我大齐开疆扩土。”
武帝盯着陈睿的双眼看了良久,缓缓点头道:“记住你今日之言,他日你功成之日,就是你封王之时。还有,朕即能提拔你与微末,也能让你随时殒命。你是军中奇才,不要自误,下去好生准备吧。”
陈睿慢慢地退出了延德宫,身上已被汗水浸透,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古代王者的威压果然不同寻常。
陈立在旁道:“ 陛下赐给将军府邸一座,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入府一看?”
陈睿平复了心情,笑道:“陈内侍此时若是有时间,我想现在就去看看,来了京城,我没有居所,陛下待我等深厚,当效死以报君恩。”
陈立一笑,道:“将军此言甚好,我等当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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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睿的府邸就在秦淮河岸边,离着朱雀门一里左右,军中将领基本都住在此处。
宅子清雅别致。三进三出,院里几处池塘,一座假山,深得江南园林之美。陈睿左右看了看,笑道:“有劳陈内侍带路了,要是空闲的话,今夜我们把酒言欢可好?”
陈立摇头一笑道:“改天吧,我得回宫复命。”
陈睿点头道:“也罢,来日方长,陈内侍也知道我的住处,什么时候得闲了,来此坐坐,我也能借机表达一下谢意。”
陈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拱手一礼,告辞而去。
陈睿浅浅一笑,心中想道,自汉末十常侍之后,宦官被打压的厉害了,宫内监管甚严,朝臣们也不怎么看得起这些阉人。这些人虽然手中没有权利,但是作为内应,互通个消息什么的,还是很有用的。
不多时,沈洋带着亲卫们回到了府邸。
看了看宅院,沈洋满意的点点头,道:“看了主公此行收获很大,这处宅院可不是刚刚进京的人能有的。”
陈睿笑道:“晚上再和你细说,你先出去买些丫鬟、仆人,府中这么多人,总得有人来操持家务。记住,不要被人埋下了钉子,小心些。”
沈洋拱手一礼,带着几个亲卫出了府门。
亲卫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院中闪了几下,一声欢呼,扑进了陈睿怀里,喃喃道:“喜欢。”
陈睿摸了摸孔雀的小脑袋,说道:“喜欢就好,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明日你带着沈洋出去置办些家具,院子里的景色随你折腾,弄得好看些。”
孔雀仰起俏脸,看了看四周,双眼放光,显然已经在谋划着怎么改造大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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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沈洋来到陈睿屋中,拱手道:“主公,下人们都安排好了,亲卫们住在最外面,中间是暗杀部的卫士们,我们住在内院。”
陈睿点点头,用手一指小座,招呼沈洋坐下,道:“今天收获甚大,依着计划,陛下对我们的训练兴趣很大。今夜你将以前破山军的训练方法润色一下,除去武艺心法的部分,明日我要呈给陛下圣览。”
沈洋笑道:“好,下午打听了一下京城六卫的情况。左右卫都是军中精锐,骁骑、游击两军有一半都是贵族子弟,领军、护军都属羽林卫统帅,轮换拱卫宫城。我们要尽快将骁骑军掌控在手中,利用贵族子弟,进入世家的圈子。”
陈睿点了点头,说道:“萧鸾老贼现在是卫尉,为六卫的上官,日后难免有冲突,你准备怎么办?”
沈洋笑道:“六卫分属不同势力。陛下掌领军、护军,左右卫听命萧老贼,王司空控制着骁骑、游击两军。我们要做的就是制衡,身后站在陛下与王司空,萧老贼也无可奈何啊。”
陈睿长笑而起,拉着沈洋道前庭去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