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的光线，让人的心情很是沉闷，又因为青衣不知对这镇上施了什么咒，所有人犹如傀儡般没有气息，静静地躺着，诡异万分。

寂静，从拂月回到他们住的客栈里的时候，就一直如此。本就有些沉闷的气氛被这恐怖的寂静衬托着更加压抑。

萧落躺在床上，应该是睡着了，胸膛缓缓起伏着，看起来是如释重负般沉稳地睡去了。

拂月坐在桌子旁，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些恼怒，整个房间的气氛就是这样被她降到冰点的。

西妍从没见过生气的拂月，在她的印象里，拂月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她从未欢笑过，也从未恼怒过。她就像是大海一般，所有的东西到了她那里，便消失无踪，不留痕迹。

其实，西妍也不敢确定，这个少女是否是拂月，她是无意中溜达到这里，看到青衣，便好奇地跟着她了，没想到她也在找拂月。

西妍是谁，刚刚拂月已经了解过了。

她被封印了将近五百年，这五百年里，是她无法体会到的孤独，而这五百年里，一直陪着她的，便是西妍。

西妍说，现在的她与她认识的拂月不一样，少了些什么，好像也多了些什么，但拂月就是拂月，不会改变，拂月是她最好的朋友，以为拂月救了她的命，而她如今这条命，从那一刻开始便是拂月的。

西妍不敢讲话，只是心里有些胆怯，她不知拂月在气什么，不过应该跟那个她刚刚救下的小道士脱不了干系。

刚刚回来的时候，拂月便走遍了所有的房间，一看便知道她是在找什么人，只是找过的房间越多，西妍感觉到拂月越是生气，最后，西妍看到拂月轻轻地捶打了一下墙壁，那墙壁便轰然倒塌，这真是完全把西妍给吓到了，然后便再也不敢开口讲话。

正在睡觉的萧落仿佛感觉到了这沉闷到吓人的气氛，渐渐醒转过来，抬手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很是惬意，他坐起身来，结果被自己给吓到了。这里太过安静，仿佛连空气都静了下来，这不结实的床随着他的动作咯吱一响，声音虽然不大，但仿佛要穿透空气一般刺耳。

拂月闻声，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向萧落。

西妍倒是很开心，终于有人可以陪她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于是，像是饿了许久的猫看到了一池塘的鱼一般，西妍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眼神发亮，像是要吃了萧落。

只是刚刚醒转，神智还不是很清醒。萧落只看到一抹青色朝他袭来，下意识地想到苏凌，她，最喜欢的便是青色，她最常穿的便是那青色的衣裙，她说，那是因为是他送给她的。

“你醒了，刚刚那么大的声音都没把你吵醒，你可真能睡。”

清脆悦耳，少女甜甜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欢快伶俐。

萧落抬头，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清新可爱，他第一感觉便是这个。不是苏凌，也是，他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的，都是因为自己不守承诺的一句话，便害死了她。

他读了很多书，情情爱爱的书也看了不少。但是，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书上的理论总是没用的。他想守护她，结果却害了她。内疚，痛苦，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情一直都是这么糟糕。

“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

西妍用手在萧落眼前晃了晃，看他在发呆，刚一醒来，就在想心事了？所以说，人类真的太复杂了，她是真的不喜欢人类。但是不会像青衣那样去伤害去贬低人类。

“你是？”萧落问。

“西妍！”西妍开心地说，将有些散乱的头发缕到耳后。

“萧落。”萧落点头示意。

叮呤......

一声铃响，穿破天际。

拂月站起身，握紧拳头，青衣，你要是敢伤害夜卿，我便教你生不如死。

夜卿心里很乱，具体乱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萧落在睡觉，他本想散散心的，谁知没走多久便看到了那个身着黑裙的女子，好像是叫青衣。

她拦住他的去路，魅惑的眼睛微微上挑，诡异地笑着。

夜卿再傻也看得出，她是来杀他的。当然，夜卿不管此时是否足够理智，他都知道，他完全没有胜算。

一阵微不足道的抵抗，他便被定了身，只能亲眼看着青衣露出蛇尾，冲他缠过来。

叮呤......

铃声响起，像是震慑住了所有人的灵魂。

夜卿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茫然得站着，这是哪儿，他未曾见过。只记得那个蛇精的手要碰到他的时候，突然失重，待回过神来，便成了如今这样。突然，整个空间一阵晃动，夜卿有些头昏脑胀，听到很多惨叫声然后又是一片寂静。

像是深处原始混沌的空间中，夜卿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只是靠着直觉在移动。

尸体，地上多了很多尸体，夜卿一阵犯呕，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儿，怎么了，他上前查看还未死掉的人，伸手查探他的脉搏，竟一下穿过了他的手腕，夜卿一惊，自己竟无法触碰到他，究竟是怎么了。

“你，可以说话吗？”夜卿只好开口，清秀的脸上满是担忧，心事重重。

那人却只是苦苦挣扎，仿佛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儿，还有人未死吗？”

夜卿看向来人，拂月。不，只是长得像，周身气质与体形都完全不一样，这个女子正轻盈地向他走过来，不，不如说，她是向这个还未死掉的人走来。微微笑着，摄人魂魄，置人于死地。如丝线般的白发三载身后，随着她的动作轻盈地摇摆。

拂月走过来，并未任何动作，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银铃声，那人连呻吟都来不及便没了最后一口气。

“苦苦挣扎，倒不如死得痛快。”女子笑着说，像是打扫干净了脏了许久的房间一样。

“拂月？你，你怎么了？”夜卿站起身来，想要接近却不敢上前，他不确定，这个女子是不是他认识的拂月，他不确定， 他是不是真的认识拂月。

女子并未看到他，也并未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径直的走了，穿过他身体的那一瞬间，夜卿有些恍惚，这里究竟是哪儿，我，已经死了吗？刚刚，是已经被青衣杀了么？

“拂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声线清新温柔。

拂月闻声，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微微攥紧拳头。

“怎么，终于来杀我了么？”有些悲伤绝望。

“我，不会杀你。只是劝你停手，或许我还可以赎清你的罪孽。”

夜卿看向男子，不知为何，却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像是被雾气朦了眼睛，模模糊糊。

“罪孽，吗？不需要，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便继续为所欲为。”拂月回头，看着自己昔日深爱的男子，依旧那么温润如玉，可此刻的温柔，让她觉得恶心。

“拂月，你杀了我，若你杀了我能消气的话，不要再牵扯到无辜之人了。”男子神情有些难过，眉头微蹙，却显得更加文弱。

拂月并未回答，他们之间也曾甜甜蜜蜜，也曾海誓山盟，是时间太久了么，他们的关系竟变成了如今这般惨不忍睹。

“拂月......”

“你不要再说了，是谁让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最清楚，该怎么做，你也清楚，所以，我不想听你废话，若你未曾下定决心，就别来找我。”女子转身纵身飞离，衣帛声响起，最后，只留下一幕残影。

男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身，却又募地停住。

“你，在吧。”

谁？是在说我吗？夜卿想，能看到我吗？夜卿被无视了太久，又被这生死离别的戏码唬得有些呆了。

“我在银铃上设下的法术，是不想让今日之事再发生第二次，我死之后，望你好好照顾他，哪怕，万劫不复。”男子自顾自地说完，便也纵身离开。

她，吗？拂月？夜卿无意识地抚着心口，这，是什么感觉，好奇怪。毫无防备的，眼角有什么滑过，无法停下，夜卿伸手，这是，眼泪吗？我在哭什么？我为何会流泪。

在夜卿心里，拂月是个难以言说的存在，他最恨的便是妖，可是，对拂月，却怎样也恨不起来。她瞒着他，他不在意，虽然认识没多久，但是拂月，像是自己穿过漫长的花丛，留在衣服上的痕迹确是怎样也擦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