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挽今就出发了。翩翩少年郎,峨冠博带,玄衣怒马。而这次挽今舌战的谈判是大邑历史上唯一一次被记入史册的谈判,史称俺答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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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竟然还敢一个人来。这堂堂大邑难道是没人了吗!”
当挽今一来到俺答大帐的时候就看到帐内两排整整齐齐的刀斧手杀气腾腾的站在她身侧。
挽今看看他们,又看看端坐在前面率先发难给个下马威的俺答首领密古那扎,瞬间哈哈大笑“大王您把架势摆那么足,是不是心里没底啊。”
密古那扎一看这一清俊的毛头小子来到了他的地盘还一脸的猖狂样瞬间恼了“你这小子,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挽今不笑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密古那扎“怕,当然怕。不过有个人比在下还怕呢。”
“谁?”密古那扎扶了抚他的络腮胡,顺势而问。
挽今一拍手“当然是您的孙子雅克萨啊!您要是杀了我,您说您的孙子还回得来吗?您说您还能和您妻子交代吗?”
密古那扎是全天下出了名的怕老婆,听闻瞬间脸色一变“少废话!你这小子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再啰嗦,老子就把你剁成肉末去做肥料!”
挽今心中一动,赶紧赔笑道“大王您看,您如此兴师动众的来,难道是专门亲自来替您的孙子收尸的吗?那可是您的亲孙子诶!天下人都说大王您是整个草原上最重情重义的汉子,怎么可能会亲自陈兵边界来逼死自己的孙子呢?哎呀,真是好生奇怪啊!”她面无丝毫惧色,故作讶异的拍拍双手,澄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密古那扎。
密古那扎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反驳他。
挽今哪能等他回答,赶紧乘胜追击“再者说,您的孙子雅克萨来我们大邑,咱们皇上那都是以王侯之礼相待。再者说咱们有些日子没打仗了,何不借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呢?”
密古那扎毕竟老谋深算,没有正面回答“那你们什么准备时候放我孙子雅克萨回来?”
“当然您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挽今恭敬道。
“那就现在、立刻、马上!”
“当然可以。不过……”她瞬间语气一变“临走时我们沈相国说了,我们大邑诚心与俺答交好,也能望俺答有所诚意,把孙蕃这个先下举国通缉的要犯交出。”
密古那扎听了挽今的话眯着眼睛思考良久,始终犹豫不觉。这孙蕃在大邑可以说是一株要被斩首的草,可在他这里可简直就是一个大宝啊……
挽今不等他继续说道“大王您到底有什么好犹豫的,天下有几个孙蕃这样的人,而这天下又有几个雅克萨呢?”
密古那扎仍旧没有说话。
挽今赶紧趁势说道“再者说我们大邑诚心诚意与俺答交好,愿与俺答永久友好通商封贡互市。”
俺答气候干旱,物资贫乏且单一,一旦遇上什么天灾就直接去大邑烧杀抢掠。如果通商封贡互市,那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挽今果断的戛然而止“大王英明,是利是弊心里自有定数,相信一定不会做出众叛亲离、图令天下人耻笑的事情。在下,告辞。”说完拱手作一揖绝尘而去。留下帐内还没回过神的一拨人。
“阿今,你终是弃我而去。”殿后,一位红衣华服的女子悄悄的站在屏障后,头上的流云银簪更衬了她的羸弱苍白的小脸,魅惑众生的眼里此刻满是怨毒与狠辣。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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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俺答首领密古那扎亲自押着孙蕃来到通州,沈离当即下令将孙蕃五马分尸,传檄全国,杀鸡儆猴。后与密古那扎共同商讨两国封贡互市的事,并签署双方在两国封贡互市之年永不交战的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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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孙蕃的那一刻,挽今几乎快认不出他来。原来笑的妖冶的那个少年,双瞳翦水迎人滟,风流万种谈笑间而现在却胡子拉渣、神色困顿,简直就是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是谁劫的法场。”挽今站在刑场面无表情的问他。
五头马分别牵着绳子套在孙蕃的四肢与头部。他头发散乱却没有丝毫畏惧,眼睛依旧透着挽今最初见到他的桀骜。
嘴角裂开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他抬头望着挽今,眼角血红色的泪痣一闪一闪“如果我说是洛居正,你信吗?”
挽今神色沉重,久久没有开口。最后转过身只轻轻说了两个字。
“行刑。”
其实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为什么他要逃到俺答,他与阮紫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孙嵩之前就通敌叛国暗中与阮紫俺答联系,还有……他是如何得知她灵黛公主的身份。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听到他那句话后瞬间就都被咽了回去。
她信,她怎么可能不信。
宁寒虽然是张木头脸,但与挽今在一起好歹也有好几年的光景,一旦他有些神色不对挽今立马就能看出来。自从孙蕃被捕入狱之后,宁寒每每遇见洛居正神色都会有些不自然。于是挽今就花了三十两银子让金隼偷偷的监视着宁寒的一举一动。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宁寒竟然会去劫法场。
洛居正是宁寒的主子,他去劫法场自然是有洛居正的授意。可是洛居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在挽今第一次见到洛居正是在她十一岁那年,夏阶宴请他的心腹时凑巧看见的。她当时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那初入官场小心隐忍的样子和当初在皇宫的她一模一样。
……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
洛居正的不简单从之后的另一件事还可以看出。那时洛居正借助她爹夏阶的器重与帮助成了内阁的副首辅。在他坐上内阁副首辅位子的那一天,洛居正一刻也没有迟疑,立即下令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让所有手下的谏官弹劾新辽王刘奇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这是全大邑刑罚最重的罪。
至于洛居正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令人费解的行为也是有原因的。
可能是身为长子,而弟弟又先天不足,老辽王与老辽王妃对长子刘奇极为严苛,使小辽王刘奇的性格从小就有些扭曲。
洛居正的老家在汉中,辽王的属地。洛居正是全汉中家喻户晓的神童,十岁就是解元,十二岁就是会元。辽王妃很喜欢洛居正,而洛居正的父亲又在辽王府手下当差。洛居正自然也是辽王府的常客。所以辽王妃经常用食指戳着刘奇的脑门,拿洛居正来比较数落刘奇。
后来刘奇实在忍受不了内心的嫉妒、自卑与愤怒,一气之下趁洛居正进京赶考、辽王妃陪辽王去治病的时候,用酒硬灌洛居正的父亲,导致其旧疾复发,当场毙命。后对外宣称其父饮酒过度而猝死。
这样蹩脚的计谋当然被洛居正一眼看穿。不过挽今不得不承认洛居正的确是做大事的料,极能忍。辽王与辽王妃相继仙逝,洛居正通过老师夏阶的提拔成为大邑历史上最年轻的内阁副首辅。
当一头豺狼磨好了锋利的牙齿,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犹豫的咬死自己的敌人。况且还是一头逼自己隐忍了十几年的敌人。
虽然所有有脑的大臣都知道这是赤裸裸的诬陷,新辽王刘奇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要是能有那个脑子通敌叛国,也不至于会这么轻巧的被洛居正陷害了。
本来夏阶打算派一个清正廉洁、中正不阿的官员去汉中辽王府奉皇上的旨意调查这件事。
没想到洛居正竟然连自己老师的脸面也不顾,直接向皇上请命亲自调查这件事。
当时洛居正有皇上的圣旨,况且那个阿斗刘奇为了证明自己的冤屈还把整个辽王府装扮的乌烟瘴气,结果这就更加引起本就生性多疑的嘉靖皇帝的猜忌。洛居正轻而易举的就坐实了刘奇通敌叛国的罪名,择日问斩。
挽今缓缓的闭上眼睛,这样的人,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