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身试毒
有时候,老天总是会在你绝望的时候给你一个希望,这个希望不见得有多么奏效,可是它会让你看得见曙光,努力向曙光靠近的时候却感知不到一丁点的前进。
所以说,绝处逢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
我得知了真相后,突然想到小时候曾偷拿了海师父所著的一册医书,师父平日里糊涂惯了,倒也没发现我的恶作剧,我没事的时候就拿出这书来研究,药理知识自是增长了不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本医书里有师父记载下来的关于“天下归心”的见解。
我回房中将医书来来回回的翻阅了十几遍,却什么都没找到。最后,我恍然大悟后找到大师兄。他好像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
“大师兄,求你,还给我。”我从来没有如此失魂落魄过,大师兄眼睛里落得是满满的怜惜。
“慕青……你会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你是了解我的,我与大师兄自小一起长大,我对景烟的心思,你是清楚的,你应该知道,为了救景烟,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慕青,你这般,叫我如何向师父交代?”
“也许,这冥冥之中都是存在定数的,当年景烟救我一命,我自然就欠了他一命。”
大师兄不再说什么,将那撕掉的一页书纸还给了我。我没有问他什么时候知道了景烟的身份,在这一点上,就说明了我与他之间并不是那么有缘的,至少我应该像从说书人口中描绘出来的女子一般,见了自己的心上人,第一眼就该认出的。
很明显,我输掉了这一点。还有,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我还输掉了景烟的心。
海师父对“天下归心”的注释并不多,我研究了数十个时辰才明白了师父想要表达的意思及可行性办法,并且将后果也一同做了设想。
事实上,我从没有独自处理过“天下归心”这种传说中的剧毒,其实,连“九形散”我也没破解过,所了解的一些知识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这一次为景烟解毒,我们两个人都需要做好个人心理准备。
我将我的想法以及实践同景烟详细的说了一遍,他听后却是皱紧眉头,“我与慕姑娘未曾谋过面,姑娘无须以身试险,我不能连累了你。”
景烟一口一个姑娘的唤我,我们的距离被他拉开了太多。听的我心里就像被他拿了一个锈掉的斧头,砍得生生的疼。
“公子不必客气,医者仁心,我所做的只是任何一名行医之人应该做的分内事。”因我的坚持,治疗定在五日后。期间皇太后过来找过我,明确表达了她代表姜国对我的感激之情,她握着我的手,我才感知到她的脉象确实不稳,又联想那慕容雪所说的,便料想到皇太后其实也是凤体欠安。
“您的身体……”我话音未落,皇太后忙制止住我。
“慕青姑娘,现今烟儿身中剧毒,哀家这点小毛病实在算不得什么,还请慕青姑娘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哀家实在不想让烟儿再分神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见太后如此执着,我只得将这件事瞒下,“太后,我待会儿开味药,您让御医给您熬制了服下。”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太后的身体比起景烟来,也确实不足为题。
为了准备解毒,这五日中,我与景烟都不能外出。尤其是不能晒到太阳。大师兄虽然不理解我这般做的想法,但他仍然是我们解毒的主要帮手,大师兄说,“慕青,你要是有个好歹,叫我如何同师父交代?”
我看出大师兄眼中的不舍,我们虽然平日里打打闹闹的互相揭短习惯了,但是真正到了大事上,我们可是要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就比如这次的“周游列国”计划。
“那你一定不能让我死。”
“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找打呢。”
不是我想说,大师兄,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是这一次,我心里真的没底。谁想死啊,我找了景烟六年才找到他,可是一重逢他不但心里有了别的姑娘,连性命都快不保了。想我慕青也不是作恶多端的人,老天怎么就能如此待我呢。
我甚至写好了自己的遗书。没有跟他好好的道声“好久不见”,我不想连“珍重”都说不出口就走了。所以我在遗书里写了好多好多字。以至于我边写边哭,我还跟自己说,如果我这次大难不死,就把它改编成小说拿到集市上兜售——我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
言归正传,欲解这天下归心,我总结了师父的注释与前人的记载,唯一比较靠谱的方法就是换血。因景烟错吃九形散的解药导致全身阴阳两气相抵,需注入一些阳气已达到调和的目的。
本这阳气的输入,也不该是我来完成的。可是师父曾经说过,我作为女子,不晓得什么原因体内阳气聚集于丹田附近,不呈均匀分布,更像是聚集的一处力量。而这也并非师父的猜测,我自小跟普通女子的体质不同,一般女子是受不得寒气的,可是我必须每年两次进入皇城中的冰窖解暑,就算是不远万里来这姜国,我也是比其他人耐得住寒的。
究竟为何如此,原因尚不得知。或者,这一次我万一不小心真的死了,兴许还能让大师兄将我的尸体给运送到南国去由师父研究一番。
我为景烟解毒那天天高气爽,阳光甚好。连大胡子都说是姜国难得的好天气。我好脾气的看猎鹰吃完了一整只老鼠。
其实大师兄的药理比我掌握的要好。待我取下封锁景烟脉象的银针之后,又自行将自己全身的筋脉舒活开,大师兄让我们二人吃了“假寐丹”,所谓“假寐丹”,是指在服用之后可使人进入到休眠状态,但是感觉仍然是存在的。
大师兄准备了大量的冰块与容器,连接我与景烟的是他用两条上好的蛇皮做成的导状管。刺入我肌肤的时候,只伴有些微微的凉意,然后,随着景烟的血液输入到我体内,我感觉聚拢在丹田中的那股力量以一种匀称的速度向我的周身散发出一种热量,不同于筋脉逆流的感觉,也不是痛。
如果我还能回到南国的话,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好好请教请教师父的。
“假寐丹”没有让人真正入眠的作用,但是我好像又陷入了一个梦境。冥冥之中走到了一个地方,那里云雾缭绕,一开始会让人感觉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一般,但是再往里走,却又是一番全然不同的景致。
因这周围全是极亮的光,我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直觉却有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坐在琴边弹奏乐章,那是我从不曾听过的调子,纵使我现在仍然处于筋脉不通的处境,但听了这琴声,突感心头舒缓。
“请问姑娘是?”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声音吐出。
“慕青,你来早了……你的过往不足以使灵珠成长……”那素衣女子说话的声音极轻巧,我听的自然不是很流畅。可是,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还未等我再次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只见那素衣女子一个长袖善舞,我便被生生推出了那境地。
再次醒来,是在三日后。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大师兄,也不是猎鹰带给我的老鼠或者蛇,而是景烟。这让我觉得我自己仍是处在那不真实的梦境中,遂冲他摆摆手,“好在这次你没同那姑娘一起来找我。”真庆幸,我还有力气这样自嘲,这样被景烟看着。
“慕青,你醒了。”声音里满是欢快。
我还在想这梦什么时候做的如此身临其境还是第一次的时候,大师兄就将我彻底摇醒了,我瞪大了眼睛才看清楚原来景烟是真的守在了我的床边。我忙把脸往被子里面藏,支支吾吾的不肯出来,大师兄以为我被毒的脑残了,硬是一个劲的拉我出来,我力气怎耐得过他,看他像个白痴一样在我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慕青,这是什么?”
我瞬间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这倒好,我几天没洗头没洗脸的邋遢样子就这么暴露在我心爱的人面前了。
景烟看我们这般,禁不住笑出声来。“慕青姑娘果然鸿福齐天,得知姑娘没事,我也好安心了。”我这才仔仔细细地端详起他的面容来。六年前,他戴着面具,为救我身中箭伤。六年后,我舍命为他解了这天下归心的毒。我们不过是一名抵一命,他实在无须同我讲谢字。
原来,我爱你。不论你是怎样的容颜,因是你,只因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