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羽表妹,”他笑着走过去。
“九朔表哥,”羸弱一笑,柳浮羽微微抬头,浮水的眼底,这男子样貌绝世。
“表妹,坐着就好!”他朝她笑,说着这话,抚衣坐在圆桌旁,柳浮羽微微点头,亦是落座。
似雪凝脂的汉白玉石桌,他的横笛、莹绿剔透,轻放在上面,恰似一只碧舟,随风随心漂流在万里白涛中。
夜离影望着他们,他们在交谈,声音轻软,嘴角含笑,他的笑,不同于平常的笑,少了些轻佻,多了些温暖,更多了些说不清的感觉,而她的笑,虚无缥缈,浅尝辄止。
交谈的内容是些浅浅的琐事,那浅便是犹如淡酒一般的浅,无需半分斟酌、半分思量的话语,无处不见的隔阂感,明明是对着坐的,却只是很远的距离。
心不在焉,柳浮羽的眼神几次飘离,落到回廊那两人身上,那一青一粉离的很近,几乎依偎,落到她眼底,正是繁花绕着青藤的缠绵悱恻。
方九朔默然看见目光飘忽的她,那纤纤玉手,微颤合拢。
薄唇一动,他轻笑说,“九绫那丫头,果真恼人,不知量力,居然敢与‘素羽琴仙’比琴!”
猝然回神,朱唇一启,她道,“哪里的话,‘素羽琴仙’什么的,不过是别人瞎说的……九绫少时也学过琴艺的,只是后来放弃了,若是坚持,哪里还有我。”
哧然一笑,他扶额,“九绫那丫头,我还不了解么,疯疯癫癫惯了的,实在是叫我没办法。”
“怎么会?”目光渐低,她嘴角微微一扯,“表妹是身子骨好,活泼好动,这才是个人见人爱的模样!”
“表妹,待会儿,你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么?”
“什么?”柳浮羽恍然抬头,朱钗一晃。
“九绫那丫头,就是一个硬核桃,需要好好砸砸……”方九朔优雅起身,抚了抚衣裳,伸手拾了玉笛撩着指尖,朝她魅惑一笑,“何况,表哥我今天晚上,就是来看她出丑的,知道么!”
柳浮羽面色怔忪,颇有些啼笑皆非的味道。
他笑着抬手,耳边忽而传来怪声,眼角斜飞处,那角落里的小猫,正低眉抿唇,面色有异,哧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哧了一声……
悠然笛声暮然响起,玲珑回廊上,两人闻声侧目。
且见那人,月蓝衣袍,身姿挺立,人在亭阶,亭在身后,银河熠熠在上,水晶灯斑驳在侧,熠熠斑驳,人亭交错成影。
袖袍揽风,方九朔,双眸微阖,玉笛抵在薄唇,十指灵巧起落,笛声似水波涟漪荡开,恰落英片片飘落,若香气砰然绕身,婉转缠绵处、你侬我侬;喑哑艰涩处、如泣如诉。
池中,静谧的碧水,香藕的根部,两条红鲤闻声陶醉,鱼尾摇曳,纵身而起,迎着漫天的星光,掠影而去。
清风从白皙修长的指缝划过,留下沁香,带走他指尖处,玉笛的最后的一抹尾音,移开唇,他望向回廊两人,浅笑吟吟道,“我倒不知你们还要交谈多久,所以……”他微微停顿,身姿倚上旁边的汉白玉石柱,亭外亭中视线两望,“你们是不比了么?”
“当然要啊!”方九绫大声说。
“那快点好么?”他轻然飘了一句。
方九绫狠狠的瞅了她哥哥两眼,咬咬牙,拉着一言不发的路远飞走进亭子。
方九朔和路远飞坐在中央的圆石桌旁,方九绫和柳浮羽抚琴分左两端,美人玉子,赏心悦目。
比琴的形式,分单双两式,先双奏,再单奏。双奏时,先乱者,为输;单奏时,一方认输即为输。
白玉石亭内,纤纤玉指,拨琴弄弦,琴声婉转而起。
夜离影望了望亭中专注众人,猫着腰,静静悄悄,轻手轻脚,一寸一寸朝亭外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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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离开亭子,她拔腿就跑,不过一小会功夫,那神秘兮兮、辉煌威仪的楼宇,便映入她璀璨的眼眸中,远远的,那两个男子,依旧如斯。
淡然一笑,就不怕化作两蹲摆门的石雕么,还是手握大刀的石雕人呢!
这次,她是站在楼宇的侧面,遥遥相望处,原来,那楼宇的一侧,依着墙的竟是一棵的堪比楼高的合欢树,那合欢生的甚好,枝繁叶茂,花影成簇。
清风阵阵,那似绒缕若马缨,娇如美人面的红色丝花,翩跹飞舞,缤纷下落,好似是美人倚栏轻抛的多情绒绣……
不自觉的伸手,皓腕凌霜雪,一枚花丝随风盈盈飘摇,隔得那样的远,竟是落在她的掌心了,指尖沾染上淡淡香气,她两指捻起它,凑到鼻尖嗅了嗅,满意的笑了笑。
眼眸低垂,她附身,单手拾了一块较大的石头,掂了掂,点点头,攥在了手中,一手捻着花丝,一手举着石头,脚步轻快,裙摆婆娑,几步便走到合欢树下,眼角瞟了琉璃灯下两人,脚步一提,红衣簌簌,纵身从上。
脚尖方落,手掌一反,一时一刻,朝楼宇的另一侧掷出石块,石块如电闪飞驰,划过楼宇的幽蓝琉璃瓦,坠地对面树从中,树影瞬间晃动,鸟儿刹那惊飞。
门口两人,闻声惊愕,脸色一变,提着刀便疾步朝着那处去了。
嘴角微泛涟漪,扔掉指尖的红色花丝,飞身如纸鸢轻盈,飘到门口,轻易的打开门,亮光倾入,照出一小片空地,不假思索,她侧身而入,反手扣门。
门外,剔透琉璃灯,徐徐旋转,点点灯光,流紫溅红。
门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夜离影试探的走了几步,触到了什么,定眼看去,依稀间,一排排,如墙挡路。
从怀里掏出一支火折子,嚓的一声,浮起小片光亮,光亮里,一排排木架鳞次栉比,木架上书卷摆放的整齐划一。
心中不觉一喜,一定就是这里了,她找的东西,她要的东西—凝寒诀!
“月华为宗,凝寒为引,阴阳合德,取诸乾坤,清天浊地,天地不分,唇亡齿寒,只在尔尔。”
—月华为宗,凝寒为引,唇亡齿寒,只在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