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的手……”声音仍旧很低,颇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抿着唇,小薇闪烁着泪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柳浮羽的纤纤玉手上。
手?夜离影的睫毛如蝶扑棱一二,流光翩跹,停落在柳浮羽的十指上,只一眼,她猛然倒抽气,那手,葱削十指,纤细手尖,染满了瑰红的血,一粒粒艳丽血珠。
白皙的手,血红的珠,如冬日,萋皑白雪中的朵朵艳丽的红梅。
一声铮然,美人一捻,血珠破皮淌弦,二声铮然,美人一抹,血珠却砸琴破碎、肆意飞溅,她在抚琴,琴声铮铮,似自那巍峨山峦顶峰,飞驰而下的万丈瀑布,溅起的一池银光水珠,有大有小,有碎有全,有连线有破离,终究参差不齐,杂乱无章。
这调子,就是绝世的‘雪殇’?
真的不敢相信,虽然每天遭受着方九绫魔音的折磨,但夜离影一直‘雪殇’居然担着绝世好调的盛名,必定是极好的,怪只怪,方九绫那琴技极差……即便绝调也变的不堪入耳。
可是,此时此刻,柳浮羽的琴技怎么会抚的如此……难道绝调‘雪殇’本就如此?天道欺人,如此欺人?……不会的,不知哪里来的信念,反正夜离影觉得‘雪殇’不会如此。
五指轻轻的揉上太阳穴,她闭上双眼,混沌黑暗中,漫天星斗,似乎都在摇晃闪烁,一副摇摇欲坠、泰山压顶的模样。
苍天!好奇害死猫!
真真的后悔了,她不过是好奇过来看看,那日,在花海的时候,没有在病美人柳浮羽身上闻见应有的药汁味,她猜测,柳浮羽大概是装病的,可是,现在不管柳浮羽是否真的装病,她都觉得自己再多呆一刻,多听一会儿,就会吐血身亡。
摆摆头,拼命的摆摆头,拿着青瓦就要朝那钻着玄风的地上掩盖。
“小姐……”一声尖叫,如银瓶乍破。
随即,一声铿然,琴声断裂,一阵翁然,如闷雷轰隆。
顿住手,她低眸去看。
白衣泛着寒光,柳浮羽萧然立着,瑟瑟抖动,梨花面上满是愠怒。
较远处,木琴倒在地上,丫头趴在琴旁。
“小姐,您怎么了?”丫头颤颤的伸手去捡琴,她不知道为什么视琴如命的小姐,会把琴摔了,若不是亲眼看见,她绝对不会相信。
“不许捡!”声音冰寒,屋里好似严冬冷风刮过。
丫头睿智的眸子扫过柳浮羽的脸,惨白如纸的脸,鼓足气,伸手捡起了琴。
“我说了,不许捡!”柳浮羽一声厉斥,目光如刀割上丫头的手。
白衣暮然一晃,倩巧身影急如银电,闪过夜离影漆黑眼眸,只觉眼前一花,再次睁眼时候,那琴再次被摔在地上。
脚步矫捷,轻功较好!夜离影淡然一笑。
世人都说素羽琴仙—柳浮羽,自小身体羸弱,故而即便出身武林世家,却也不曾习武,原来,传闻也未必就是真的,毫无疑问,她会武功,也在装病,更是在……装柔弱。
手中一空,小薇木然,回神间,不假思索的扑到琴上,抬头不解的仰望柳浮羽,焦急道,“小姐,这是您最心爱的琴啊!……小姐您从来都不会这样对待它的,您这是怎么了?”
捡起琴抱在怀里,扯着自己干净衣裳,没有半分的犹豫,小薇目不转地,细致擦拭着木琴。
静寂如湖水,呼吸如丝风,柳浮羽一身梨白衣裳,微微有动,她在抖,似乎连抖都是小心翼翼的,整个人好似一片寂寥无助的浮萍,浮在死寂的水面。
剪水的眸子,一动未动,她在望着小薇,斜坐在地上细细擦拭着琴的小薇,瞳孔如雪花,从遥远冰寒的巍巍山尖飘下,翻山越岭、千山万水……
白衣又一晃,夜离影徒然睁大眼,只见柳浮羽突然走到小薇身侧,白皙的指尖,红艳的血珠,染上木琴的琴身,极如旋风,她掀倒了小薇,抢回那琴,漠然起身。
那张脸,愠怒隐去,一分忧伤,两分后悔,没有说话,只是双手自上而下如羽毛轻柔拂过琴身,目光绕着水雾缓缓流淌在琴弦上。她不是故意摔琴的,只是太心急了……只是太急了!
瓦片在手中紧了几分,夜离影漠然的望着这一幕。
“小姐,”见柳浮羽捡回了琴,那小薇的一双杏眼,染上了丝丝的欣喜,却只是片刻,欣喜还未蔓延开来,又聚拢成了担忧。
只见,那柳浮羽双手抚着琴,盈盈碎步,身姿回到了长几前,轻然将琴放回几上,梨袖如白云低垂,柔然指骨,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毅然,那是一个抚琴的姿势。
“小姐,不要再弹了!”小薇再次扑了上去,小手往琴弦上一按,那柳浮羽恰然一拨,一根葱削玉指正正卡在弦缝中。
屋顶上,夜离影怜惜的抽了一口气,屋子里,那白衣美人却恍然未觉,只在那丫头惊然松手的时刻,淡然的抬眼望了她,薄唇微启,道,“小薇,你觉的我弹得如何?”
小薇撇了撇那血红的指尖,低下头,眼神闪烁,却颤然笑说,“小姐您问的什么傻话啊,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素羽琴仙’啊,有什么曲子是您弹不好的……”
“是吗?”
“当然!当然!”小薇明显牵强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明明知道小姐的琴弹得不好,可是她还是选择欺骗,希望小姐可以休息休息的,那手指对小姐来讲,就是性命一样的东西……手掌一暖,一双手握住自己的小手,“小姐……”
柳浮羽静静握着小薇的手,那温软的小手,雪白的腕处,一抹淤青化开,那是在她掀倒它主人的时候,撞到地上成的,“这世上,也只有远飞表哥和你愿意对我好了!”
眼神一空,嘴角一苦,她冷然的揉着那紫青处。
“小姐。”小薇张口正要反驳什么,柳浮羽却早已料到,嘘声打断,“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这‘雪殇’,我就是弹不好了?……究竟什么是它了,‘漫弹浮尘,轻挑华胥,引三梦,不觉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