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已经落下了今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
早上醒来,萧无常发现此刻并非身处于玄风谷,而是已经到了玄山外当日进山的山脚下,他知道,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白衣女子所为。他首先惊讶的是,在暴风雪下睡了一夜都没有被风雪冻醒。
萧无常他自己并不知道,如今的他,别说是这一点风雪,就是整个人在刺骨的冰水里浸泡十天半月都没有问题,他完全可以承受得住。
他身边放置着一根条形状用粗布包裹着的长约三尺的东西。拿在手里掂了掂,重约五六斤。伸手一摸,那明显是一把长剑,一端还有几个小瓶状的物品。扯开包裹着物件表面的粗布,看到的正是一柄宝剑。还有几只碧绿色的小瓷瓶,他没有细看那些已经熟悉的丹药。
拿起长剑,只见剑柄上镶有一颗带有血红色纹彩的白宝石。那一条条血色条纹曲直长短不一,分布在晶莹剔透的白色宝石上,如同一条条经络脉搏,把那颗白色宝石赋予了生命力一般。剑鞘却普通得跟世间上一般宝剑剑鞘没有什么区别。
萧无常想要拔出宝剑,但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是无法把宝剑出鞘。他略一沉吟,就想通其中奥秘,随即按照无极苍穹诀调动真元的方式把真元灌注到右手,真元从手透到剑身上。
一丝金光在剑柄泛起,锵一声,剑身抽离了剑鞘一点,突出五寸有余暴露在空气下,发出一股冷至彻骨的寒气。
可当萧无常的真元渡到剑刃时,缠绕着剑刃的金色真元光芒爆闪,驱走了至阴至寒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高温,在冬日里仍然炙热异常,折射到脸庞灼灼发热,刺痛双目。
冷热阴阳,两种矛盾至极同时存在,顷刻转换。
“仙剑!”
萧无常轻抚着手中这柄有三根手指那么宽,如冰玉般晶莹发亮的宝剑,它未出鞘时虽然和普通长剑无异,可这并不是世间凡铁普通宝剑,而是一把修仙者用的法宝仙剑。
把剑归鞘,萧无常再深深的看了一眼玄山深处,之后毫不拖泥带水的毅然转身向着洛京城一路走去。
回到洛京后,萧无常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返回平肩王府,而先是在街道中流连……
这日,在离洛京城五十里外的一座光秃秃山头之上,站立着一个身穿粗布白衣的少年,少年身姿挺拔,脸色坚韧,双目之中隐隐带着寒意的看着山下的那道峡谷。
这时,十多匹骏马踏雪而来,骑马之人都是清一色衣着华贵出身不凡的少年公子模样。还有二十多骑落后半里开外远远赶来,显然是前面这些少年公子们的随从家仆之流。
少年远远的看着百丈之外那十多骑人马,眼中有一丝失望神色,可惜道:“杨昊天没有来。”
这个少年就是已经离开了玄风谷三日的萧无常,这三日里,他没有回到平肩王府,而是暗中打探杨昊天的行踪,想要找个机会报仇。
虽然修炼了无极苍穹诀和飘渺剑法,但萧无常还没有自大到大摇大摆的找上宰辅府去兴师问罪。而是在杨昊天以为自己已经一命呜呼的这期间,想暗中找个机会‘下黑手’。
在回到洛京当天,萧无常就得知杨昊天会和一些个公子哥儿到这里狩猎,所以当日就来到这附近找了个隐秘地方修炼,直到今天才来到这里等着杨昊天的出现。
可惜,那些榜上有名的公子哥儿都悉数出现了,当中唯独没有杨昊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且留你一条狗命在世上多些时日吧。”萧无常转身向着另一边走下山。
他本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可是几日以来都心有不安不能好好修炼,隐隐有不好事情要发生的预感。
所以萧无常选择先回家里,报仇的事情留待以后不怕没有机会。
平肩王府庞大的庭院内,在这个雪花纷飞的严冬,还依然奇花翦翦绿树幽幽,满园四季常青的花草树木在风雪下一派葱郁生机。
天上落下的雪花刚降落到这个庭院,就被众多的仆人们马上清理走,地上和一花一草都难见沾染一片白雪,进入其中,让人如至江南。郁葱的庭院内,影影重重的一大片大殿阁楼中,其中有一座华丽精致的三层小阁楼坐落在西侧,这座精致的阁楼,就是萧无常和萧舒云平时起居的地方,
阁楼外有一条七尺宽百丈长,地面铺砌着方块白玉的回廊,其中的木质结构是用檀香木建筑而成。走廊两边的檀香木柱子和栏杆,都雕刻着鸟鱼花草和祥云龙凤等图案檀,贵气古雅,隐隐散发着檀香气息,还显得有一丝瑞祥之气。
走廊在阁楼左侧拐了一个弯,笔直的向外延伸而出,通向一块四周种着名贵的异域兰花,内里却是没有种植花草树木,十亩见方的一处空地。
这处空地,占地面积百亩的地面上,不知怎么,却是没有仆人打扫走积雪。
透过积雪,可以看见地面上平整的铺砌着一块块在整个乾州大地都难得一见,每一块都大小一致一尺见方,散发着幽红色光芒的火云红玉,覆盖在上面的积雪,都没有遮盖住火云红玉散发的光芒,被映衬的白里透红。
这片还占不到庞大的平肩王府面积千分之一的一隅,铺砌在这数十亩地面上的火云红玉,每一块都价值十金。
所有这些火云玉石加一起差不多就值七十万金,顶的上大宗王朝一个十万人口的县半年的赋税收入。由此可见平肩王府的奢华或大宗王朝的富庶程度。
这处空地边上,有几个铁木制造而成的木人桩,和一个摆放着上百件各种大小兵器的兵器架,很是显眼,赫然是一个堪比一个兵营小型校场的练武场。
这里,正是萧无常平日在家里时练武的地方。
漫天雪花如飞絮般飘飞而下。
一个肌肤和雪花一样白皙,如画面目精雕玉琢般的娇美少女坐在练武场边一张石凳子上,半倚着身子,手臂撑在那张石桌子,粉嫩的一双柔荑托着下颌怔怔出神,一双黑眸少了几分以往水灵灵的感觉,沉思的神色间有点幽怨和憔悴。
这位美丽的少女就是萧舒云,只是她脸上的神色跟她平时天真烂漫,无时无刻都是欢欣的笑颜如花不同,此时她神色满是挂怀。
还有深深的忧伤。
她从小就和萧无常两个人一起练武一起习文,就连吃饭玩耍都几乎形影不离,没有了萧无常的捉弄逗笑,秀气的娇容上布满愁云,难见欢欣喜悦,整个世界好像失色了许多,索然无味。
她此时独坐的那张桌子周围空地,有一个个可爱的小足印杂乱的印在白雪之上,或疏或密,或左或右,深浅不一,连足迹都显得漫不经心。
“无常不在家已有两月之久,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他以前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家中超过一日,现在怎么就这么久都不回家了呢,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呸,呸,呸。”萧舒云张张可爱的樱桃小嘴,一连吐出三个呸,自言自语:“无常他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他一定会好好的。”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担心、思念充斥着整个心扉,自小起,萧无常就已成为了她世界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现在这两个月白天一个人,连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也没有了他跑过来跟自己一起盖着被子,坐在床头聊天到大半夜。
而半夜自己走到萧无常的房间推开那道房门,只见空房间空床铺,却是没有他的影子,连他的气息都慢慢变淡了。
没有他在一起,光阴变得如此之慢,原来两个月的日子是如此之久,度日若年。
萧无常失踪那日起,母亲紫焉也随之五日五夜,回来后只叫她不用担心,一句弟弟没事,就打发了。随后紫焉也一直行踪不定。
萧舒云已经不是一个三岁小孩儿,聪慧的她从母妃那一丝神色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发生,只是母妃她不告诉自己而已。
一阵寒风吹过,萧舒云娇小身子不自觉的阵阵颤抖,原来天气是如此的寒冷,孤身坐在空旷的院子中不知不觉已经快有大半个时辰,衣衫单薄的她顿感寒意袭来。
她站起来,想走回那栋只有她和萧无常两人居住的小阁楼……蓦然,一张微笑着的熟悉脸庞映入了眼帘,那是一张已经两个月来没有见过一次的熟悉的脸。只听他轻轻的唤了声:“姐,我回来了……”
萧舒云双手掩面,身子更加颤抖,半弯下腰身,仰着头看着萧无常,“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泔畅淋漓!两个月来的担心和思念顷刻溢出收势不住,化为两行断线珍珠滴落地面。
见到朝思暮想两月的人,她不再觉得寒冷,带身带心都暖了。
她哭的越发大声,身子随着哭泣颤抖,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只是水悠悠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一直在看着面前之人,怕自己一眨眼,他就又重新消失两个月不见了。
萧舒云站起身跑过去,抱着那个失踪了两个月的家伙。泣道:“死无常,臭无常,你这么久去哪儿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萧无常感觉到扑在自己怀里的萧舒云明显的清减了,原本就清瘦的身体更加显得娇小,不禁一阵心疼,帮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柔声道:“好了,不要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这么爱哭,看以后怎么嫁得出去,谁家公子敢娶你这个大哭包。”
“谁要别人娶了,我一辈子也不嫁人,永远只留在平肩王府里,一辈子陪在父王母妃和你身边。”萧舒云抹了一把眼泪,抬起水灵灵的眸子盯着萧无常。
有泪有笑!
整个大地都变成了冰雪的国度,冰雪好像连绵至天边,入眼皆是一片白色。只有洛京城四个城门一直向外的四条笔直宽大的官道的积雪被洛京城的守兵们铲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积雪,现出平整麻石块铺就的路面。
此时,洛京城外一里多的雪地上,几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在堆着雪人,打着雪仗,在雪地上快乐的嬉戏,追逐躲闪着。
啪!
突兀,一团拳头大的雪球,打中了被几个玩伴在身后追赶着的那个男孩儿,雪球不偏不移,刚好砸中了他的脑袋之上,把他戴着的绒毛帽子打飞出去数丈远,雪粉留在他的头发上,黑白分明。
“噢,杨小子被砸中脑袋了,大人都说脑袋乃一身命脉最重要之所在,被砸中就脑袋开花了,神仙都救不过来,杨小子你输了,杨小子你要死的了。”一个个头比几个小男孩较高点的男孩儿开怀的欢呼着,好像真的打了一场大胜仗。
“张小子你胡说,我长大了是要做像我们大宗王朝平肩王爷那样威武的人,我就是神武无匹的战神,我不会输的,我不会死的!”被砸中脑袋的男孩大声反驳着玩伴,显然那个张小子说的话,无法让他认同。
“脑袋都开花了,就是神仙都要死,何况什么平肩王爷。”那个张小子不屑道,一副“我说的就是真理”的神色。
“不会的,我爷爷说了,平肩王爷千岁乃是战无不胜的战神,是我们大宗王朝的保护之神,永远都会守护着我们大宗王朝疆土,保卫大宗王朝所有人的,他那样的人是不会被人打败,更加不会死的。”那个杨小子辩道,萧霸天的高大形象自小就被家人灌输在他的脑海,那是一个战无不胜又无比神武的男人形象。
在那几个童心灿烂的孩子争论着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在官道上由远及近的响起。
小男孩们停下了争吵,纷纷好奇的向着马蹄声音发出处望去。
一匹黑马越跑越近,只见一个满身血污把那身有点破烂的铠甲染成了斑驳的暗红色,脑袋包扎的像一只粽子完全看不到面容的军人趴伏在马背上。
那几个小男孩看着那匹战马驮着那个人向着城门跑去,到了城下,那匹马来到城门之外,停了下来。
马匹驮着的那个人在马背上掉了下来,一动不动。
“那个人不会是死了吧?这一幕,”把几个小男孩吓了一跳。
过了不一阵,就有几个守卫城门的兵士走出来,把那个晕倒之人匆匆的架了回城中。
那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血人只带回来一个消息:战无不胜的战神萧霸天和包括他两个儿子在内的麾下十万精锐全军覆没,战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