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上天遗弃的产物,他是世人唾弃诅咒的对象!”在萧无常降临人世发出第一声婴啼的那一刻,站立在空中云间的一个白衣白发老道如是说。
不知是否因为他泄露了天机,或这话乃胡吹大气招致上苍不满,老道话语刚落,突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当头劈下,老道一头白发冒着滚滚浓烟,一身白衣顷刻间荡然无存露出被天雷打得焦黑的皮肉,在云间当空跌落,不知死活。
萧无常一出世就已经名动天下。
这并不是因为他是大宗王朝平肩王萧霸天的小儿子,而是那些说了明天下雨明天就肯定不会出太阳,说来年大旱来年就一定不会发洪涝的那些堪破天机的神仙人物们,在他刚出生时纷纷开卦帮他算命,得出的结果惊人一致"生辰八字陷入死宫格局,犯了必绝天邢,绝对活不过一岁,出生三百日内必死无疑。"
所以,乾州大地上的人都知道,在风云色变日月无光的那一年那一天,大宗王朝第一美人紫焉为有战神之称的萧霸天生了一个上天注定了活不过一岁的短命鬼。
“谁说我儿子活不过一岁?我就要他死不了!而且还要比任何人都活得长久,活得出彩!”
在紫焉的悉心照顾下,萧无常有惊无险的活过了一岁。
至于那些在萧无常身上大失了往日水准的半神半仙们即感到颜面无存名节不保,一个个都以闭关勘探天道为由不见了踪影。
从五岁开始,体弱多病的萧无常每日天刚亮就起来,和大他一年的姐姐萧舒云一起跟父亲萧霸天习武至晌午。接下来就是学文练字,一直到晚上。有时,还要看书到半夜。除了逢年过节等特别日子外,就难有几天不是如此度过。
萧无常虽生在王侯家,但在紫焉从他小小起就不容许有一点瑕疵的严苛教育下,却没有一点自由。慢慢长大,他就把紫焉这种教育当成了压迫。
萧无常无法挣脱母亲的高压管教,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出了家门就到处闯祸,经常打架闹事。被紫焉知道后,又是一顿家法侍候。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次轮回不息,直到现在快十四岁了,受罚还是差不多与他吃饭一样频繁。
这日,一封兵书传回洛京。
南方邻国芜戎、孤方和鬼国三国联军来犯大宗王朝,短短几日就占地数百里。
四朝元老平肩王萧霸天被任命为退敌大元帅,命他领麾下十万精锐日夜奔程赶赴南方退敌。
父兄们出征打仗去了,一向坐不住的萧无常颇感无聊,就趁母亲不注意,避开王府里的几道眼线,偷偷溜了出来。
他就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北门,到了洛京城外。
深秋的午后,天高气爽,阳光和煦。
大地一片荒凉景象,因失水干燥的黄土龟裂开一道道形同蛛网的缝隙,草头树木,入眼皆是枯黄,秋风吹过,树枝颤动,沙沙作响,片片枯黄的树叶纷纷飘下,如一个个黄衣女子轻盈舞动,最终跌落大地,完成了短暂一生的葱郁壮丽,慢慢腐烂,最终化作尘土。
萧无常在林中看着着飘舞的黄叶,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天空,阴暗了下来,乌云掩蔽了发着柔和光芒的日头,空气也顷刻冰凉了下来。
风,一下子大了许多,一改先前的温柔,变的有点凛冽,吹动原本漫天轻轻飘舞的黄叶,改变了枯叶飘落的原有轨迹,变得有点发狂的纷纷向一个方向斜斜飞动。
萧无常一个激灵,感到凉意涔涔,双手紧了紧衣衫尽量让身体暖和一点。没有了高大城墙阻挡的稀疏荒林之间,突然变天的深秋凉风吹来,分外冷冽。
这里是洛京城外北面十多里的一片小树林,偏离官路大道有好几里,现今是秋冬相交季节,树木落叶飘零,地面光秃,没有什么鸟兽栖息,平时少有人迹。
此时,萧无常却听到有人走动的脚步声,还正好向着自己这边走来,“在这荒郊野外,会有何人到这荒林走动,又会是为何而来?”他目光警惕的循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
五个矫健的人影,月走越近,来到了萧无常的面前。
为首一人,年纪约莫十六七岁,腰佩长剑,一身鲜艳锦衣华服,俊朗面目隐隐给人一种正派的浩然正气感觉。
少年后面跟着四个随从打扮的浓眉大眼黑衣汉子,个个身形矫健,其中一个满脸胡须面目凶恶,甚是引人注目。
为首那华服少年萧无常可是认得,乃当今大宗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辅杨遥的二公子,名叫杨昊天。
萧无常冷眼看着杨昊天等人走近,面无表情。
这个杨昊天长的一副一面正气的脸庞,给人一种他是一个行为做派光明磊落的谦谦君子之感。
但人不可貌相,这位杨公子在这副看似光鲜正气的臭皮囊包裹下,却有一颗卑鄙恶毒到黑的不能再黑的心,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物。
他依仗自己父亲位极人臣权柄滔天,平日横行霸道。下馆子吃饭从不付账,买东西从不给钱,要是哪个店家老板一个不小心服务不周或招他不待见,就一把火将人家的店铺给烧了。此人更是生性好色强男霸女,被他欺凌后,受了屈辱自杀的良家民女就不在少数。真是坏事做尽,人人都想把他剥皮拆骨!
奈何杨昊天他家族势力深厚,父亲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又是当初大力支持萧云登上帝位的人,深得君心。所以不幸被他欺负到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得,打下了牙齿往肚子里吞,恨自己运气背,这等恶人被自己不幸碰上了。
他的所作所为,连从不以正人君子自居的萧无常都看不惯,过往跟他也水火不容,有过几次比较大的冲突,后来都被双方家中势力压下了,才不至于去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此刻两人在这荒芜野林相遇,真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杨昊天!”萧无常面无表情,看着走近身边两丈许处停下脚步的杨昊天。
杨昊天一脸戏谑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双眼中闪过一缕寒光,看着萧无常。道:“我以为是什么快死的畜生在这吼叫,原来是萧无常你这个短命鬼啊!”
“呵呵,这里可是连草根都不多一条的荒郊野林,杂树枯枝倒有不少,哪会有什么畜生出没。那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我倒见到了,啰,刚刚就是从那里走进了这林间呢。”萧无常说着,遥手一指杨昊天身后,杨昊天几人刚刚进来的方向。
“哈哈……哈哈……”
杨昊天出乎意料的没有暴跳如雷,反而是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只见他挽起衣袖,左手手臂上亮出一道长长的伤疤,由手肘到手背,呈深褐色,狰狞可怖,赫然是一道被刀剑所伤,痊愈后留下的一道伤疤。他目光徒然一冷,抬头盯着萧无常,指着那道伤疤,寒声道:“还记得它是怎么来的吗?”
萧无常毫不示弱,冷笑道:“那是你咎由自取。”
哼!
杨昊天一声冷哼,一字一句道:“我曾经发誓,定当报这一剑之仇……”他手按着剑柄,突然语气更冷三分,“要将在我手上留下了这道伤疤的那人粉身碎骨,抛尸野外,喂野狗…….”,杨昊天话音未落,“锵”一声刺耳的冷响徒然在林间发出,被风吹过,残音阵阵,绕耳不散,一道寒光,在飘舞黄叶间分外刺目,如一条银色飞蛇,向着萧无常袭去。
萧无常侧身,足下横跨一步避开眼看就要近身的一剑。右手五指为爪,反身向着杨昊天肩膀一把抓去。
现在的大宗王朝不像以往传统那样尚武成风,杨昊天更为文官之子,不像萧无常出自功勋将帅候王之家,但他也是自幼就习武,在众多武道名家的打磨下,一身的本领身手却是不弱,萧无常一抓还没有靠近他左手肩头,就被他迅捷一剑逼退,剑光流转,突起反击直取要害。
萧无常一个腾空反,身形跃起快有两丈高,避开了那一剑,右脚脚尖踏在杨昊天的剑尖上,来了一个金鸡独立。
杨昊天怪吼一声,把宝剑用力一抖,猛然,宝剑横挥,逼退了萧无常。
两人你来我往,霎时,飘叶横飞,尘土扬起,身影翻腾,剑光舞动,轻喝声此起彼伏,阴暗小树林里变得凉风阵阵,寒光闪闪冷辉熠熠。
两个大宗王朝最有权势人物的子弟,在黄叶飘飞的小树林中生死相斗,身形招式愈来愈快愈来愈猛,拳踪剑影带起一股旋风卷起附近的落叶,枯叶在两人身边滴溜溜的转着,久久没有跌落地面。
萧无常手无寸铁,赤手空拳面对着对手长剑步步紧逼,没有丝毫落了下风之势,收放自如,有守有攻。
两人一时难分高低。
萧无常和杨昊天打得火热,跟随杨昊天而来的四个黑衣大汉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要动手帮忙杨昊天的迹象。
树上掉落下来的枯叶围着萧无常和杨昊天两人的身边在转,枯叶越聚越多越来越密,众多的枯叶在两人周围布上了一道墙幕,围成一堵直径三四丈大约半尺厚的黄色圆形围墙,徐徐而转,把他们两人围在中间几乎看不清人影。
啊……
蓦地,黄色枯叶墙幕内传出一声惊呼,语音中带着绝望的恐惧,就如一个人深夜在坟地间行走,突然一个恶鬼出现在身前,向着自己猛扑过来。
那声惊呼刚起的同时,一直在不远处袖手旁观的四个黑衣人中,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动了,胡须汉子身形快如闪电,他拔出长剑向枯叶墙幕里面刺去……
萧无常一个虚招引得杨昊天上当攻来,趁着杨昊天露出的一个破绽,雷霆般的夺过他手中宝剑。萧无常长剑在手世界我有,随即如虎添翼,逼的杨昊天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到处闪避的份。
“所谓宁得罪君子,莫惹小人。这个杨昊天乃是一个恶毒的无耻小人,死在他手上的人就不在少数,今天不把他解决了,以后他就会天天惦记着怎么想法子整自己,说不准哪一天自己就会最终落在他的手里,以杨昊天的为人,那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硬茬子,就似今天在这郊野遇到自己,见自己孤身一人,他就一心想要除去自己一样,那时就天知地知别人不知了。”萧无常心念电闪,除恶务尽!
“你不是要报一剑之仇么?不是要我粉身碎骨,把我抛尸荒野喂野狗么?”萧无常脸上一寒,目光冰冷,一剑刺出,直取杨昊天心脏位置。
三尺……一尺……五寸……
萧无常看着杨昊天绝望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算不算是为民除害的侠义之举?
突兀,萧无常感觉背脊处一阵风起,传来一串金属撕破空间气流的轻叱声,来势极猛。
“偷袭!”
萧无常不敢怠慢,蓦地猛然转身,横剑胸前。
锵……
“这人是谁?这么厉害!”
萧无常只觉手臂一麻,接着胸前受到了一股巨大力量撞击,顿时胸腔间气血翻滚,双脚离地三尺有余,身躯向后倒飞出去几丈远。
萧无常身躯跌落地下,地面上阵阵的冰凉气息在背脊涌入身体,但都压抑不住胸口翻滚的火热,气血犹如翻江倒海般灼热难受,只感嘴角一甜,一口鲜血在胸腹处涌上来。
残破的枯叶墙幕飘散,一片片叶子跌落地面,现出一个满脸凶恶的黑衣胡须汉子,面无表情的站在杨昊天的身侧,手中长剑还在轻轻颤抖,看着萧无常,如同看着一个弱小低微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