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周遭的人们已经将那医馆前围了一个圈,地上正躺着一个抱着胳膊使劲喘气的老人。
“老东西!这么不知好歹!”出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劲装,脸上爬着一道狰狞的伤疤,目色含凶,一眼便知不是善类,身边跟着几人,似是帮众一般,团团将那老者围住。
那老人似是胳膊受了重击,捂着胳膊脸色惨白,直挣扎着爬了起来,对着那男子道,“好汉,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言语间极为凄惨,周边众人均是纷纷变色,看向那男子的眼光也颇有不屑之意,但也大多是敢怒不敢言,
“唉,这下黄老汉可算是倒了大霉了,那男子唤作丁胜勇,乃益州一霸,据说和官府也勾结着,寻常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去,只那老汉的女儿正值二八年华,又生的一副好模样,被丁胜勇盯住了也在意料之内。”一边上来的酒保看着风浅青目含关切,不由出声劝道,“公子还是莫要管这些闲事,若是惹了一身腥气便扰了公子的清心了。”
“哦?”风浅青轻轻端起酒杯,笑道,“小哥怎知我要管这些闲事呢?”
酒保将托盘抱在胸前,笑嘻嘻道,“我瞧着公子,面色含威,定不是寻常之辈,刚才便一直盯着那老汉,定是有帮衬那老汉之意了。”
风浅青听了,不由笑道,“小哥倒是个心思伶俐人,我是有心帮衬,但却也轮不到我了。”
酒保一愣,随即便随着风浅青向下看去的目光看去,正是一个蓝衣少年三拳两脚打发了几人,扶起了老汉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尔等竟然做出这种仗势欺人的勾当!”
那唤作丁胜勇的此刻正在众人的搀扶下,面露凶色的起身,细长的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盯着那蓝衣少年半晌才阴声怪气道,“这位公子面生的很,怕不是本地人吧?”
蓝衣少年朗声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哥莫要以本地人外地人来划分,今日少爷我心情好,你若快快离去便也罢了,否则,定让你好好吃吃苦头。”
蓝衣少年身边跟着的小厮似是颇有些顾忌,悄悄上前耳语了几句,蓝衣少年只不在意道,“无碍。”
丁胜勇权衡了一会儿,便突地露出了狞笑,“小子,口气不小,赶紧让爷爷看看,这苦头到底苦不苦!”
言罢,已是挥着大刀欺身而上,身后那些帮众也跟着攻上前去。
蓝衣少年手持一把折扇,倒也风流,此刻面对着十几人的围攻,就算加上了身边小厮的帮衬,倒也慢慢显出了力不从心的样子。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那蓝衣少年已是胸口挨了重重一击,颓然倒地。
“少爷!少爷!”小厮慌忙上前,帮着扶起了蓝衣少年,回头怒叱道,“大胆!胆敢对我家公子这般无礼!!”
丁胜勇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几声,恶狠狠道,“小子,识相的,赶紧带着你家公子有多远滚多远,莫在爷爷这儿扮英雄充好汉!”
酒保看到这般景象,不由的摇了摇头,“唉,为什么世间总是恶人当头,好人却总是这般受欺呢!”
风浅青微微一顿,看着酒保下楼去的身影,心中暗道,倒是你这酒保,心地却善良的紧。
蓝衣少年眼看着丁胜勇的大刀挥下,心中暗道我命休矣,却猛的听到一声闷哼。
竟是那丁胜勇在自己面前一个踉跄倒地,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一瞬间,苏尚世以为自己看到了仙人。
那白衣少年生的唇红齿白,身姿风流,虽是一身男装,却比自己见到的所有女子都要清丽几分,此刻正悠闲的掸了掸衣摆,似是碰触到了丁胜勇便沾染上了恶臭一般。
丁胜勇怒气连天的回头,眼中闪过惊艳,随即冷笑道,“今儿是扮英雄的不少啊!小子!哪条道上的!报个名号来!”
风浅青微微一笑,随即抱拳道,“小生不才,贱名恐污了尊耳。”
丁胜勇一跃起身,扭了扭手腕,哼了一声道,“那就让爷爷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些道道!”
丁胜勇力大无穷,招招生凶,步步不离风浅青的命门要害,眼见识铁了心的要置风浅青于死地。
小厮扶起了苏尚世,埋怨道,“少爷你又这般莽撞,若不是那公子出现,小的都要提头去见老爷了!”
苏尚世笑道,“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过那兄台却是危险了。”
风浅青自幼习武,一身功夫早已练得出神入化,此刻对付丁胜勇,虽不吃力,却也不宜久战,一个回身,风浅青一脚踢在丁胜勇的下颌,竟是将丁胜勇足足踹出几丈远才停下,口中已是吐了血,只眼睛还等着风浅青,似是不相信就这般败下阵来。
“在所有的真理中,恶有恶报往往是最灵验的。”风浅青微微笑道,“滚吧!”
丁胜勇被帮众扶起,撂下几句,“给我等着!”便脚下生风的离开了。
风浅青走到老汉面前,先作了个揖,又从衣襟中掏出了些碎银子道,“老人家,怕是今后,也没办法在这里安生度日了,这是些碎银子,您带着女儿,有多远走多远吧。”
老汉感激涕零的接过,不住的道谢,趁着那丁胜勇还未杀回来,便赶紧招呼了老伴和女儿,收拾家当去了。
苏尚世叫住了扭头便走的风浅青。
“公子留步。”
风浅青一顿,原不想招惹这些麻烦事儿,可看见那老汉,竟是像看到了父亲一般。
“兄台有何指教?”
苏尚世一面拱手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啊!”
风浅青一愣,随即笑道,“兄台客气了,兄台才是路见不平之人。”
苏尚世笑道,“在下苏尚世,敢问公子大名?若我有这个荣幸,能与公子结识为朋友吗?”
风浅青微微犹豫了下,便也笑道,“苏公子客气,在下艾卿。”
艾卿没有拒绝苏尚世的盛情邀请,一来是身上盘缠用尽,二来,她也需要一个避难之地。
“艾卿,刚刚听你说道,你要去咸州?”苏尚世疑惑道,“咸州地处偏远,又在最南方,不知是去寻亲还是...”
艾卿笑道,“求学归家。”
苏尚世了然的点点头,又突然道,“不知艾兄家居何地?这个艾氏倒是极为少见的。”
“家父久居山林,已归隐数十年。”
苏尚世听罢,蓦地脸色一变,心思百转,看了看四下,才压低了声道,“莫不是,那归隐的艾氏一族?你,你和那艾氏是什么关系?”
艾卿被苏尚世的反应搞得心头一震,随即有些目光闪烁道,“在下艾氏一族的偏亲。”
苏尚世手上的茶杯一颤,竟是微微洒出了些许茶水来,盯着艾卿的目光半晌,才轻轻道,“据我所知,艾氏一族在十年前便被杀绝了。”
“什么?!”艾卿一呆,随即变了脸色,“什么叫做杀绝了。”
苏尚世按住了艾卿,意示小厮关住了房门,思考了下措辞才小心道,“家父是咸州知府苏琛山,我是他的三子苏尚世,艾氏在咸州归隐后不久,家父便接到了朝廷的密旨,对于锦衣卫的暗杀不得有任何干涉,后来便再不得艾氏一族的消息了。”
艾卿呆呆的看着苏尚世,半晌竟发不出一言来。
难怪艾氏伯伯归隐后,前几年还有书信来往,而后便突然蒸发了般,原来是遭到了朝廷的密旨灭族,可是,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朝廷对已经南迁隐居的艾氏下此毒手呢?
苏尚世看着艾卿怅然若失的样子,心中不忍,缓声安慰道,“这消息是不得外传的,你也不要回去寻亲了,免得又被锦衣卫盯上了。”
艾卿猛然回神,仍是不敢置信,“那,艾氏一族真的被赶尽杀绝了吗?”
苏尚世微微思索了片刻才皱着眉道,“据我听说,那艾氏几乎是被赶尽杀绝了,但那大公子却是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朝廷派了锦衣卫常年驻守咸州山林,与艾氏有关的亲属均已诛杀。”
艾卿盯了苏尚世半晌,才慢慢答道,“那年,我被父亲送到了一个偏远的书院读书,多年不晓得家中如此变故。”
苏尚世似是非常同情艾卿的身世,只隔了桌子轻轻拍了拍艾卿的肩道,“艾氏一族乃前朝皇室后裔,朝廷诛杀也是可以理解,你也算侥幸逃过一劫。”
艾卿猛然间接受这样一个故事,心神俱惊,原本看那艾氏伯伯言语间充满了贵气,父亲也颇为尊敬,如此想来,艾氏伯伯定是前朝的一位皇族,只可惜。
苏尚世只当艾卿这般失魂落魄是因为猛然得知了家中变故,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安慰了几句,嘱咐艾卿好好休息,便留艾卿一人在房间好生安歇了。
怎么办?
如今艾氏被诛,咸州是去不了了,难不成天地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吗?
艾卿透过窗子,窗外月亮皎洁异常,似是隐隐显出了艾氏伯伯的面容,艾卿叹了口气,大概是天意吧,南下无果,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边艾卿正伤感古人已逝,那边东方胜却是为淳阳谋得了个好去处。
陆邦浩听闻太子殿下在克州,又是小侯爷召见时,便连夜备了快马,向克州去了。
“臣陆邦浩参见过小侯爷。”
东方胜摆摆手,吩咐瑾白道,“大人一路劳累,瑾白看茶。”
陆邦浩也不推辞,两人虽是平日里也并不多交集,却也是几年前的老相识了,陆邦浩只匆匆喝了口茶,便道,“臣已听说了太子殿下的事,不知小侯爷的意思是?”
东方胜抬了抬眼眸,笑道,“许些日子没见,你却还是这般嘴巴毒。”
陆邦浩笑道,“也就敢在你面前这般说罢了,莫不到万不得已,你哪里会想起我?”
东方胜抿了口茶道,“也就使唤你轻松些,太子的事,皇上已经给下了意思,便在你府上休息段时间吧。”
“太子殿下呢?”
东方胜想到淳阳,不由一阵苦笑,“说道他,我还得提醒你几句,快快召几个木匠师傅到你府里,我这几日都要被他缠得变成木匠了。”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