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灵惬意的浸泡在水中，睡意朦胧，迷糊间，手指一阵刺痛，搭在一边桶沿上的右手猛地掉进了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低头就见刚刚刺痛的手指上有缕缕鲜血流出。
皱眉，原来是被桶边上没有打磨光滑的木刺给刮了一下。
睡意已去，便顺手捧了水，往身上随意拍打，不曾留意到手指上丝丝鲜血正融合在水中，顺着肩膀流过胸口，在流经垂在胸前的那块翠玉时，悄然消失不见。
忽然，水中的躯体一僵，清灵只觉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炙热烫的她发不出声来。
低头朝着难受得源头看去，却发现戴在胸前的那块翠玉，此刻，正散发着隐隐的绿光。
她记得，这是清灵公主从小到大都一直随身带着的唯一珍贵点的东西，好像是她母亲的遗物。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拿起玉佩，端详它的变化，可就在她那流血的手指碰到那玉佩时，眼前的情况令她不由一惊。
只见那玉佩就像一个饥饿的孩子，瞬间便将她手指上的血液吸得干干净净，心中不由发凉，下意识就想把那玉佩从脖子上拽下来。可那玉佩竟然像是咬着奶瓶不放的孩子，愣是紧紧吸附在了她那流血的中指上。
不等她多做反应，神智已被一股无力眩晕的感觉吞没，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
这一次，她真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仿佛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又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却甚是美丽，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冥冥中的某种力量召唤似的，很有目的的来到了一汪清澈的湖边。
她慢慢的靠近湖水，湖面上很快便倒影出了她的影子，只是……
仔细一看，这是她吗？不是！绝对不是！
就算是前世的她也没有这般惊心动魄的美貌，何况此时的她呢！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清越的声音在空旷的世界中悠悠响起。
“孩子，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温暖和蔼的语气，瞬间让清灵不由自主就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戒备，不知为何，此刻，她真的感觉就像见到了曾经最疼爱她的妈妈一样。
“妈妈……”跟随着心中的感受，不自主便叫出了声，虽然，这个称呼已不知有多少年不曾温习，如今叫出，却一点也不显生疏……
双眼蓄满了泪，茫然的在原地打转，四处寻找着。
“别找了，孩子，你是看不见我的，我已经是死去十几载的人了，这儿，只是我用意念所做的一个虚幻世界。”那声音好像也带上了几分淡淡的哀伤。
“妈妈……你真的妈妈……”清灵哽咽着不断重复着。
“也算是吧！我是清灵公主的亲生母亲，如今，也算是你的母亲了吧！”
“清灵公主？你……原来你不是……”眼神一滞，随即满脸失落的低下头，慢慢蹲下了身子。
“孩子，你不要难过，这都是天意。”温柔的声音安慰着清灵。
“时间不多了,灵儿，我也该给你做个交代了。”
那声音顿了顿，又接着道：“刚才你在忘情湖中看到才是你真正的容颜，当年为了保你平安长大，我才用法术封印了你的容貌。”
“你并不是没有斗气天赋，而是被我一并封印了，如今，你长大了，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生活，待会儿此梦境破裂后，你的一切都将会回归。”
“我已将我生前所有的修为都传授与你，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去修炼了，那些玄法与蛊术都是西国圣女的秘传，我传与你的这部分让你在这片大陆上已经少有对手了，你可以继续修炼，但是，除了你将来选定的继承人，这些东西，绝不能外传，否则将会给世间带来无尽的灾难。”
“你的天赋与智慧奇高，将来一定能达到我所达不到的境界，我将玄法与蛊术剩下的秘籍另收了起来，如果将来你的斗气等级能够突破白尊，你自然就会完全得到它们，如果达不到，也就让它们在这世界上永远消失吧……”
清灵眼神空洞，静静的听着那声音的述说，没有一丝反应，许久，才见她淡淡开口：“既然你生了她，却为什么又不管她……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封印了她的天赋，才让她这么小就死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责备与怨念，其实，她不仅仅是在为死去的清灵公主争辩，更是在为她自己争辩。
她永远也忘不了爸爸妈妈在她撕心裂肺的呼唤中依然无情的闭上眼睛的那个画面……
她怨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她，好好活下来……
空气中的声音带着哀伤：“不是我不想管她，家仇国恨，我们都是别无选择……她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希望她好好活着，可这是天意，就算我不下封印，如今的她也不能继续留在这世间……”
清灵一愣，随即冷冷道：“可那样，至少她活着的时候很光彩！不会受那么多的委屈！”
“呵……”一声苦笑传来，“活得光彩就是幸福吗？她天生命格薄弱，智慧欠缺，空有一身武艺也终会沦为他人的工具，任人摆布、折磨，如果是以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换来的光彩，我宁可希望她活得平凡点，委屈点……”
听着那欲语泪先流的话语，清灵沉默了……
心中的埋怨也渐渐平息。
是啊！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的幸福呢？
也许，另一种命运只会让她那注定就短暂的生命承受更多的痛苦吧！
一阵静默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灵儿，以后的路娘亲再也不能护着你了，无论有多么痛苦，你都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如今的你已经有了法术，你可以选择恢复容貌，也可以继续用这张脸，只要你有足够的法力，就可以维持住这个模样，你脸上的面具就不会浮现出来。”
“那汪湖叫忘情湖，里面就是忘情水，你可以带些回去，说不定，将来会用得着……”
许久，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灵儿，照顾好自己，娘亲要走了……”
清灵一怔，忽然清醒过来，茫然的看着四周，却再不闻不点声音。
“妈妈……妈妈……”就在她急急呼唤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却又在一点点变得模糊，渐渐碎裂……
“妈妈！”浸在水桶里的身体猛地一震，清灵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般猛地睁开眼睛。
立刻低头向着胸口的玉佩看去，还好好的戴在那儿，只是，已经不见了那隐隐绿光。
脑子里很快便清晰的浮现出刚才那梦中的画面，下意识就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心下一惊。触手可及之处，不再是之前的光滑细嫩，而是略显粗糙的假皮，摸上去，竟然没有一丝知觉。
清灵不顾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珠，轻盈一跳跃出浴桶，向着一边梳妆台上的铜镜凑去。
就着跳动的烛火，一个苍白枯糜的面具清晰的出现在微微泛黄的铜镜中。
清灵轻轻抬手，沿着脖颈间明显的接头处将面具小心翼翼的揭起。
这张脸已经跟随了这副身体整整十五年，连她自己都觉着，它已经成了这个身体血肉相连的一部分。此刻就这么硬生生撕扯下来，着实让她有诸多不适。
当面具的边缘脱离耳际的时候，清灵深吸口气，满心忐忑的睁开眼睛。
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人头鬼面，正是她在幻境中的忘情湖中所看到的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
真想不到，人世间，真有美到如此田地的女子。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深宫大院，这样的容貌，还能让她过上平静自在的生活吗……
转念想到幻境中所说的斗气玄法蛊术，普天盖地的记忆瞬间拥入脑海，就像真的是她自己在修炼一样，那一股股熟悉的气流瞬间就充斥满四肢百骸，脱胎换骨般，好像身体的每一个细小的角落都在转眼间换上了新鲜的血液，全身飘飘然，若仙般轻盈。
斗气的掌控，玄法蛊术的驾驭，所有的方法秘诀都一一在脑海中清晰罗列。
清灵心中不禁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
前生的她作为散仙圣人的嫡传弟子，武功盖世，叱咤风云运筹帷幄已成习惯，换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却一下子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确实让她不安，现在，她可以松口气了。
清灵微微运气，看着手心里闪现着淡蓝色的光晕，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
蓝尊，可是个不低的级别！
在这苍州大陆，斗气统共也不过红、橙、黄、绿、青、蓝、紫，以及墨、白九个境界，一般的人终其一生也就达到青尊级别，只有那些天赋秉异的人才会修炼到紫尊、墨尊的境界，而白尊，就是穷其整个苍州大陆，也就屈指可数的那么两三个而已，而这两三个也早在十几年前就已退隐山林，在世间销声匿迹了。
如今的她，不过才十五岁就有这个修为，跟曾经一样，又算是一个旷世奇才！
凭着这些修为，以后她要开山立户另起炉灶可就更有保障了！
忽然，远处一串轻快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肯定是红豆找好了衣服送来给她。
只是，此刻这模样还是不要让他人知道的好。想着，将扔在一旁的面具重新戴在脸上，默念法诀，立刻便换上了原来那副毫不出众的容颜。
*****
风轻硕从梅茹院出来，一路悠闲，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烟雨亭中，站在微凉的夜风中，入目尽是一片漆黑夜色笼罩着的草木山水，纵然以他的斗气修为可以轻松看清它们的色彩，可比起白日的明艳，还是不容置疑的失了几分光彩。
听着清越的水流声，风轻硕目光淡然，静静的伫立在亭中。
忽然，白天的一幕不期然窜入脑中。
眼神微动，转身踏着夜色中一条偏僻的小路姗姗而去，脚步轻盈，衣袂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