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酿酒的功夫是极好的,只是酒量却一直不好。
沾酒必醉。
为此,她不少郁闷过,只是灼华曾安慰她说,千个万个好酒之人,也比不得一个会酿酒的,喝酒不过是个随意的消遣,女儿家家的,还是喝喝茶水就好了。
而夭夭当时听师父这么说也觉得挺有道理,便也极少再去沾酒了。
只是她不晓得,灼华这么安慰她不是因着别的缘由,而是夭夭的喝酒的品格委实是有些搬不上台面。
若说平日里的夭夭像只小猫,那醉了酒的夭夭便是一只小花豹,倒并非是夸她身姿矫健,而是她见着什么便咬什么…
这一点,黎曜现在已经察觉到了。
领口被扯得七零八落,两颊酡红的夭夭正胡乱地撕咬着他的衣襟,喉咙里呜呜作响。
手抚额,黎曜已经无语凝噎,他不晓得这个小女人怎么能有如此多的面貌,且面面都让自己不知如何应对才好…这个时候,是不是该直接把她弄晕呢,他在心里犹豫。
可是吧,她这个模样也是极可爱的。
然正踌躇这,却没想到被夭夭瞄到了她袒露出来的胸膛,顿时,眸子泛起绿幽幽的光,只见她一个用力,便似饿虎扑食般将他扑倒在了床榻上。
后腰不小心撞上矮几的一角,黎曜吃痛,谁想还没来得及吸上口凉气,夭夭却已经咬上了。
齿如含贝,气息似火,夭夭开始一寸寸地啃咬着黎曜的胸膛…
头脑瞬时空白,黎曜僵在了原地,浑身顿时无比滚烫…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双眼赤红,黎曜对着失去了理智的夭夭低喃一声,随后一把扳过了她的身子。
把不老实的夭夭摁在了睡榻上,黎曜并起食指和中指,口里念了几声咒,两指上引出了一圈金芒,随后不带犹豫地点在她眉心上,不消片刻,便见她不再扑腾,昏睡了过去。
起身,黎曜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夭夭安静下来了,黎曜却还依旧热血沸腾,无奈望着这个小祸害精恬静的睡颜,他只能又念了一番静心咒。
一夜,便就这样惊险而又安逸地过去。
次日,阳光已经斜洒进窗,细碎地打在睡榻上,夭夭还在熟睡着,身上披着一件湖蓝色的外袍,想来是黎曜的。
房中静谧非常,黎曜却不知何时离开了,书桌收拾的整齐干净,如同平日里看起来的他一样。
约摸着过了一个时辰,才见夭夭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醒了过来。
眸里蒙了层水雾,夭夭缓缓睁大了眼睛,似乎是睡迷糊了。
这里是哪里…
缓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哦,原来是黎曜的书房。
昨儿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来着?夭夭努力回想。
呃,完全记不清了…
恩,那就不想了。
一骨碌坐起身来,外袍从肩上滑落,夭夭下意识伸手捞起,怔了一怔后,顿时乐弯了眉眼,嘿嘿笑着将外袍凑在鼻尖,拼命地嗅了好一会儿,只见她眼底的笑意又跟着浓郁了几分。
而她这般痴汉模样,索性并未被黎曜圣君见着,否则他又要哭笑不得了…
兀自在书房内发呆,夭夭开始遐想以后与黎曜的美好生活,时而开怀傻笑,时而义愤填膺,谁也不晓得她脑袋瓜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东西。
正恍惚着,忽然感受到书房门口两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夭夭随即隐了身形去。
少时,便见一个梳着垂挂髻的小仙婢蹑手蹑脚推门走了进来,门口似还有一个把风的。
顿时来了兴趣,夭夭猫着腰,潜到了小仙婢的身边。
那小仙婢满书房的张望了好一会儿,才见她从袖兜里掏出一只小荷包来,又从中拿出一小撮红线绑起来的头发。
拿起桌上的毛笔,小仙婢熟练地将笔头和笔杆分开,接而把那一小撮头发放进了空心的笔杆里。
“你快些,等下被人看了去,我们俩就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门口望风的小仙婢有些急了。
“莫急莫急,已经好了。”把毛笔复了原,放在了原处,小仙婢拍了拍衣衫,向门口小跑而去。
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两个小仙婢还在窃窃私语,夭夭也竖起了耳朵去听。
“你尽会整这些邪门怪道,还拐着我和你一起大逆不道!不过话说回来,真的管用么?”
“玄女宫的碧荷告诉我说,先前嫁出去的落霞仙子就是用这种方法抓住了心上之人的心,比月老的红线还灵呢…”
“可人家毕竟只是个元君,倒也门当户对了去。你个小蹄子竟打起了圣君的注意,想我竟还陪着你一起胡闹…”
“好姐姐,妹妹我若是真被圣君瞧上了,定不会亏待你的。”
“就痴心妄想吧你…”
声音渐渐远了去,夭夭定定地看着桌上的毛笔,皱起了眉头,陷入深深沉思。
塞把青丝进去,塞把“情思”进去?
咦…
没想到帝都的仙女儿也是春心满满,兴这些歪门邪术的…夭夭不免有些失望,唉,她原以为帝都的仙女儿都是冰清玉洁的呢。
这下可好,还怎么放心把黎曜留在帝都里呀?
摇了摇头,夭夭真得有些失望了。
于是乎,她失望着割下自己的一小撮头发,失望着掏出从兜中拿出月老宫里带出来的红线,失望着系起这撮青丝,失望着将笔杆中那小仙婢的情思换了去…
口里念念有词,夭夭捏了个复原咒,那笔转瞬回复了原先的样子。
将笔重新放了回去,夭夭叹了一息,唉,她其实对自己也是挺失望的…
她怎么也信了呢?
可兴许这法子还真有些效用也说不定,嘴角弯起,夭夭傻呵呵笑起。
***
所谓时间,就是你在意它时,它便如老驴拉磨般舍不得向前去。你随意了它时,它便如离了弦的箭般,一晃变没了踪迹。
夭夭自从晓得赤矜宫里四处是荡漾的春心后,便对这座看似规矩的宫殿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打量着来往的宫女,夭夭愈看愈觉得触目惊心,你看看那一双双含情目,多情的都能滴出水来…虽也有几个看似清冷的,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其实帝都的风气是不错的了,帝都的仙女儿们比下界的女子们含蓄了不知多少,所以夭夭倒也不担心会有哪个小仙婢直接爬黎曜的床上去。
可瞅着这满堂飞的春心,夭夭委实还是有些不大开心。
闷坐在后花园的池边,夭夭看着池里游得自在的锦鲤,沉思了许久。
早该料到的,黎曜身份尊贵,卖相又极好,人也温润如暖玉…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子,都会把黎曜当成心中的良人首选。
起身,夭夭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衫,又对着池子梳理了一下发髻后便往回走去。
黎曜已经回来了,看后花园那几个小仙婢扭扭捏捏的模样就知道了。
月亮已高高挂起,书房的东间却被夜明珠点亮的如同白昼。
黎曜看着夭夭的身影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浅的让夭夭恍了神,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蹙了蹙眉,夭夭心里有些讶异,莫非真这么有用么,可是一瞥眼,却发现那笔还在原处,显然黎曜还没动过。
搬过一张椅子,夭夭坐下,“你今儿不处理公文了么?”
“今日不想去动那些东西了。”黎曜淡淡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哦了一声,夭夭不免觉得有些稀奇。
在夭夭的印象里,黎曜从来都是满心满意地把精力放在了公事上,今日居然对这些露出了一丝疲态和厌倦,委实是很稀罕的。
“你会作画么?”沉默片刻,却见她忽而问道。
“会。”黎曜淡淡回道。
“唉,想也是多问。我应该问你不会些什么,不过想你应该是什么都会的,除了生孩子…”夭夭无趣地咂了咂嘴。
闻言,黎曜一愣,哑然失笑。
“真把神仙这一行业做到极致了,这般风华,难怪能迷晕一宫殿的小宫女…”
“你眼里的我真有这般好么?”听得出夭夭话中的幽怨,黎曜无奈地摇了摇头。
“极极好。”夭夭毫不停顿回答道。
闻言,淡淡一笑,黎曜虽未多作言语,眉宇间却能轻易看出喜意。
“可否为我作一幅丹青?”继着前面的话头,夭夭忽然问道。
没想着夭夭会忽然向自己索画,黎曜不免有些惊讶,“我平日里多做些山水画,人物肖像方面却是几乎没有碰过的。”
手一摆,夭夭淡淡一笑,“那更好些。这样我便更能清楚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么一番模样的。”
闻言,黎曜一怔。
也好,画一幅她的丹青,哪日她若是不辞而别了,也好留个念想。
“好。”望着夭夭清亮的眸子,黎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