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离这样想着,脑袋也昏昏沉沉起来。她合了眼,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山中早晨又冷又潮。四周还是昏暗时,荆离已经被冻醒来了。
亓官冽还枕在她肩上睡得极是香甜。荆离浑身酸痛,又不舍得动半分。
“阿嚏。”
荆离终是没有忍住,打了个喷嚏出来。这里太冷了,她还没修出护体魔气,不可避免地着了凉。
亓官冽动了动眼睑,缓缓睁开了双眼。他还迷糊着,坐起身子懒懒地问道,“离儿受风寒了?”
这句话说完,亓官冽终于清醒了过来,不能荆离回答,他一把扳过荆离的身子,让她的脸对着他。
那双小脸冻得苍白如纸,红唇亦有些发紫了。该死的,自己怎么睡得这样沉,竟害得她生了病。
亓官冽脱下外袍,披在荆离身上,“好些了吗?都怪为师。”
还带着他的体温的红袍。荆离这样想着,竟是差点笑出声来,她一低头,扯着袍子紧紧裹住自己,“离儿不碍事的。”
亓官冽见她裹紧了自己,也不那么担心了。看了看周围,“已是寅时了么?”
荆离吸吸鼻子,点点头,“我们回去吧,昨晚不定四位师兄怎么着急了呢。”
“为师说过不可叫他们师兄。”
“没有关系的。只是人后。”
亓官冽不管荆离的反驳,担心她的身子,遂握住了荆离的小手,从手心度了些魔气给她,替她驱散了寒气。
亓官冽站起身,一身月白的长衫中衣。他牵起荆离,“走吧,回去了。今天委实不能再逃了。”
两人回去时悄悄地出现在卧房门口,没有惊动任何人。
荆离脱下亓官冽的袍子,还给他,“也不知昨晚任墨予师兄他们是如何应对的,众魔发难没有。”
“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怎么有脸继续做为师的大堂主呢。快回去睡会吧。今天你委实要累着的。”
荆离点点头,推开了卧房的门。
朱砂姐妹正以手支头,坐在桌边睡着了。
任墨予有令,不论什么时辰,都要等着荆离安然回来,所以睡得并不熟,因此荆离的推门声虽小,他们还是醒了。
“少宫主回来了?”
二人向荆离望来,朱华惊喜的声音不像作假。荆离脚步虚浮地走到床前,即便亓官冽度了魔气给她,她还是有些头晕目眩。
“你们下去吧。我再睡会。”
朱砂姐妹领了命,退了下去,轻轻带上了门。
荆离掀开被子,看到了趴了半张床的欢欢。欢欢自那日亓官冽渡劫以后,身形大了不少,荆离的小床给她占了一大半。
她好笑地推了推欢欢,“往那边去一点。”
欢欢因这一推,三瓣嘴不满地嘟囔了起来,“啊呀,是谁这么讨厌。”
荆离笑了,“是我,往那边去点,我也要睡会。”
欢欢没有睁眼,但似乎听出了荆离的声音,不满地翻了个身,爬到床里侧去了。
荆离也不多说,抓紧时间睡一会。今天的群魔会可不能状态太差。
荆离闭了会眼,便沉沉睡去了。
朱砂来叫荆离起床的时候,荆离感觉只睡了一会,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像是真的受了凉。
荆离嗯了一声,任由朱砂二人为她洗漱更衣。
人这性子本来就这样吧。原本荆离是不愿让她们二人接触自己的,如今也习惯了她们伺候自己。
荆离躺在浴桶里,闭着眼,一头紫发垂在桶边。如玉的容颜此时毫无血色,全是倦容。
“少宫主脸色怎么这么差?”朱砂轻轻按摩着荆离的每一寸肌肤,不由问道。
荆离一直是半昏睡的状态,洗完澡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听到敲门声才清醒了片刻。
“奴婢见过宫主。”
朱砂开了门,进来的是亓官冽。
荆离转过身,小脸红彤彤的,两眼迷离地看向亓官冽,极轻极软地唤道,“师父。”
亓官冽眉头一皱,“离儿这是?”
“禀宫主,少宫主似乎是受了风寒。”
亓官冽眉头皱的越深了,都怪自己就那样把她带出去,还兀自睡着了,害得她生病。
他怎么忘记了那山谷里的水比一般的湖水寒气要重许多,荆离那点修为,肯定是要受凉的。可是他没想过自己竟然就在那里睡着了,还睡得那样沉。这几日为了渡劫委实是累着了,抱着她又极心安,才抵不住那困意。
亓官冽走过去,大手贴上荆离的额头,果然灼烫无比。
“快去煮碗姜汤来。”
荆离体质特殊,从不轻易生病。而这番生了病,确是马虎不得。如果贸然施法,也不知她这小身板是否受得住。
她仍是迷迷糊糊地看着担忧她的亓官冽,半眯着眼睛叫道,“师父,头好晕。”
亓官冽见状,也不再多想,从袍袖内掏出一个青瓷的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喂到荆离嘴边,柔声劝道,“离儿乖,吃了它吧。”
荆离顺从地张开嘴巴,嚼了一小口便苦着脸吐在了手心,“师父,真苦。”
亓官冽从来没有照顾过人,连那个她也没有,没有经验,此时亦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像荆离最怕自己生气了,亓官冽想到这里,当下冷了脸,凛声说,“为师要生气了,你吃是不吃?”
荆离睁着雾腾腾的紫眸,楚楚可怜地看着亓官冽,嘟着的小嘴写满了委屈,“师父,真的很苦。”
那样子,可怜得紧。亓官冽实是没有办法凶下去了。正要苦口婆心地劝她再吃一粒,朱砂端了姜汤进来了,尾随而至的,还有二堂主南宫容瑾。
“参见宫主、少宫主。”
亓官冽瞥了一眼南宫容瑾,想到南宫容瑾平日里最与人亲近,哄小女孩吃药当不在话下,遂递给他一粒药丸,“让离儿服下。”
南宫容瑾看清了亓官冽给的红色丹药,顿时愣了愣,方才在长廊里听朱砂说荆离只是受了点风寒,怎么宫主竟拿出如此珍贵的九转续命丹来?
南宫容瑾摇摇头,“宫主,待她喝了姜汤暖暖身子,出了汗便大致痊愈了,何须如此?”
亓官冽:“是如此么?”
南宫容瑾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诚然。”
得到了这个回答,亓官冽终于放下心来,从朱砂手里要过姜汤,“既如此,你去吧,本座随后就到。”
南宫容瑾:“......”
他什么都没说,就被赶出来了。南宫容瑾心里好不郁闷。
南宫容瑾一边郁闷着,一边向着合欢正殿走去,心想着今日你可别再放大家鸽子才好,不然我们四人真真要被魔界众人砍死了。
亓官冽端着姜汤坐在荆离旁边,舀起一勺递到荆离嘴边,“乖,张嘴。”
荆离张开嘴,抿了一小口,瞬间皱了眉,“师父,烫,吹吹,吹吹吧。”
这下亓官冽也很郁闷了,喂药都这么麻烦。这个徒弟真的是被自己宠坏了。
想如此想,亓官冽还是放在嘴边轻轻吹凉了才喂给荆离。
荆离昏沉的大脑慢慢地清明了,她半眯眼,张着小口等着亓官冽把吹凉的姜汤一勺一勺地喂到她嘴边。
他刀斧雕刻的面容近在咫尺,背对着熹微的晨光,带着淡淡的光华,荆离努力地看着,努力地把这面容记下来,刻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