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夕迟带进了家里,打开客厅里的灯,他打量了一会儿说:“这么宽的房子。”
从深圳回来以后,为了庆祝自己在江城的第一家服装店顺利开张,我在云飞路为自己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大房子。没办法,女人到了我这个年龄都耐不住寂寞。更何况我现在是个有钱的女人,我用一年的时间挣了二十万。
二十万懂吗,相当于我爸二十年的工资加奖金。说实话我是不愿意提起那个叫许逞强的男人的,但是没办法,从血缘关系上讲的话,我永远都是她的女儿。所以无论他对我做过什么,我还是要每隔一段儿时间打个电话回去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所以每次我问:“许逞强,你还活着吗?”
他回答说:“还没死。”的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干自己的事。
我把茶桌上的烟扔给夕迟,他准确地接住。然后翻开烟盒看了看:“我不抽女士香烟。”
“我忘了。”我说,“我房间床头上有一盒男士的,你自己去拿。”
他笑笑,“其实也不是非抽不可,你呢,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最近几个月才开始,那你呢,以前不是对这玩意儿不削一顾的吗?怎么了现在,耐不住寂寞?”我毫不客气地说。
“耐不住寂寞的是你吧,我就不信你床头的那一包男士香烟是你的。”他用欠揍的表情看着我。
“去你的王夕迟,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恶狠狠地把沙发上的枕头扔过去,“今天晚上你就抱着它睡吧。”
“这一年怎么过的,听说你在深圳发达了。”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没办法,遇上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大款,一个月给我十万块钱的工资,十万块钱的工资你懂吗,只是为了把我骗上床。”
“那结果了?”他仿佛对结果比对我更感兴趣。
“结果他老婆知道了,不对,准确说是我知道了他有老婆。”我言简意赅地说。
“我是说你们到底有没有上床。”他无耻地纠正道。
“王夕迟你混蛋!”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除了和···”我犹豫一会儿,“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和任何人干过那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简单地问。
“以后有什么打算,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他对我微笑一下,巧妙地转移话题,他笑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才说错过的话。
“我不急,女人三十一朵花,何况我现在才二十六岁,还是个花蕾了。”
“都快凋谢了还花蕾,宋茗和程锋马上就要完婚了。”他接着说,“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你该不会还惦记着人家宋茗吧?”我故意说。
“许晴雯。”他龇牙咧齿地看着我,“你这个,这个女人!”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你这个贱女人。”但是他始终没有说出口,好啊,夕迟,你还是没办法当着别人的面骂人。看来这些年,除了学会了吸烟,你一点儿也没变。
“你在想什么?”我看他一眼,“沈安若?”
他不再说话,从我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女士香烟点上,寂然地看着窗外独属于这个城市的落寞黄昏。那些一栋栋冰冷地仿佛伸进云层的建筑,永远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孤单气息。
王夕迟,今天是你回江城的第一天,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女人是我,如果你想安若的话,请你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
突然间,我又开始讨厌一切了,我讨厌这样的城市,我讨厌这样的夕迟,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是没办法,我还要继续在这里活下去,我必须好好地在这里活下去,我要活给所有人看。我要告诉所有曾经瞧不起我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
其实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一个像沈安若那样的妈妈,至少不用像我这样连一个相依为命的人都没有。我想我是嫉妒着她的,嫉妒她有个清洁工妈妈,嫉妒她有了夕迟全部的爱。所以我一直背叛者自己的良心去拆散她们,只不过我没想到,那么相爱的他们也会那么轻易地分开。可是即使他们真的分开了,我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那么我,我只是一个父母都健在的孤儿,从我爸狠下心来和我妈离婚的那一天开始,我再也没有爸爸。从我妈狠心地抛下我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妈妈。然后那个当年一无所知的孩子,就在所有人异样地眼光中跟着外婆和外公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我指的是活了下来,而不是很理所当然地活了下来。
所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好怕的,要么死去,要么活的美丽。
所以每当我狠下心来做一件缺德事的时候,我都有充足的理由原谅我自己。我会告诉自己,我恨这个世界,它也恨着我,所以没什么好留情的,让世界跟着我感受痛苦吧!
夕迟终于抽完了最后一支烟,他已经连续抽了七支,也是我烟盒里所有剩下的香烟。因为我每次抽烟的时候都会去数一下它还剩下多少,就像数着自己还剩下的日子一样。我害怕如果再这么折磨自己身体的话,它会无情地换上绝症。但是没办法,我停不下来。
“我走了,我晚上不能待在这里。”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从沙发上取走自己的外套,“对了,不要告诉安若我回来了。”
“不送。”我冷冰冰地说。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还是不争气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