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茗】
他们站起来离开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在夜色的一片浑浊里,那两个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处。我该说些什么呢,祝你幸福?那就祝你幸福吧。夕迟。还有,还有那个叫沈安若的女孩儿,祝你们幸福。于是在这祝福声中,我发自己原来并没有那么坚强,因为我哭了。这不丢人,一滴眼泪而已。
晚上十一点,我一个人回寝室。有点清冷的路面让我忍不住沁出一丝寒意,不远处昏暗的如同凌晨三点时光线的灯光,在尽情地释放它们的同情。一阵突如其来的夜风让我忍不住打个冷战,然后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往我身体里莫名地撞了一下。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从我疲惫的身体里涌出,然后就是像心跳一样时重时轻的头疼。我挣扎着坐起来,寝室里悄无声息,窗子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星光,世界终于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在这样绝对的安静中。你哭泣、你痛苦,都不会有人发现。但是从前,大概是高二的时候,每个我难受的夜晚,夕迟的短信就会恰到好处的发来。他永远那么敏感,哪怕我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中的某一个字眼,都能让他意识到什么。所以,那晚,那个彻底改变我人生的晚上。我心里其实很清楚,他早晚会知道,当然也知道我们的结局。正是这种再也清楚的过的了解,才让我从容地提出了分手。那是我的初恋,所以没办法玷污。
然后我摸索着放在床头的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只有它,只有它才能让我觉得还算个依靠。身体无穷无尽的折磨让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所有的往事都在头部有节凑的疼痛中浮现出来,眼泪就在这个时候接踵而至。我需要你,需要你夕迟,我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候这样清醒地认识到,其实我还是离不开你。
夕迟,这对我不公平,你不可以曾经那么爱我现在又那么爱她。
我爱你。这三个字,对我来说一辈子只能认真地说一次。
我有一个信念,有些东西。比方说,默默地把眼泪吞进肚子里然后深情地给对方一个谅解的吻。比方说,你会在凌晨三点突然醒来,以为给对方发短信时睡着了从而发慌地翻看手机屏幕。比方说,你会为了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高兴一整个下午。这些事,或者说这些过往,一辈子真的,真的只会有一次。
然后在这种难受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犹豫了很久以后,在我确信自己没办法活到黎明的时候,我拨通了那个电话。
【安若】
二零零五年是个好是个好年华,那个时候“超级女声”的比赛刚刚结束,于是一股“超女”热以万夫不当之势席卷全国。然后江城的大街小巷,小一点儿说在我们学校,各种超级开始层出不穷,比方说“超级牛奶”、“超级老师”、“超级贱人”。
于是我,准确说是我们,每天谈论的大多数话题都是关于超女的。那个时候我喜欢黄雅莉,不对,我其实并不喜欢黄雅莉这个人,我喜欢的是她那首“蝴蝶泉边”,而已。我记得第一次听到蝴蝶泉边是在一个下午,那天我和夕迟刚好路过后街的音响店。然后一个称得上“悠扬”的声音从店门口的大音箱里传了出来。
荡漾着清澈流水的泉啊,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什么叫梦开始的地方,这就是。
我停下来,拉着夕迟的手,他回过头来看我一眼。“谁唱的?”我问。“黄雅莉。”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怎么知道?”我挽起他的胳膊,抬起头。他看我一眼,“也就你不知道。”
“切!”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知道,我忍不住想。
“不要老是切,我最讨厌这个词。”他不紧不慢地说。
“你讨厌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喜欢说‘切’,‘切’~”其实我也讨厌说这个词,但是因为他也讨厌所以我就喜欢了。因为我喜欢看着他,异常生气又拿我没办法时候的样子。
晴雯那蹄子说的很对,她说,沈安若,你这个幼稚的女人。没办法,自从恋爱以后,我似乎是越来越习惯做个“幼稚”的女人,这让我安心。或者说,这让我找回了当年,也不对。反正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从前喜欢听王菲的“红豆”,现在喜欢听黄雅莉的“蝴蝶泉边”。
“你再说一次试试!”他平静地说,这个狗日的,现在在我面前越来越放肆。“切!”我作横眉冷对状,“狗日的,你要敢抱我我打死你!”我恶狠狠地盯着他,摆出一副誓死不妥协的架势。可是我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徒劳的,男人这该死的动物,凭什么力气这么大。
他不说话,不动声色地靠近我。“滚开!”我大喊,试图推开她,结果被他迅速地抓住了手臂。于是我再一次在他的臂膀下动弹不得,“疼”我装可怜,他笑,没有一点儿“怜惜”的意思。然后,接下来的所有事都有条不紊地发生。他抱住我——闭上眼睛——我在他怀里挣扎——放弃。四个步骤,一个剧情,这个规律比那个叫牛顿的家伙发现的三定律还准。
只是我们没想到的是,在睁开眼的那一刻,看见了宋茗,还有程峰。他们一起出现在不远处,宋茗的脸上挂着安详的笑意,混着泥土和野花的清香。这么说是因为,从我认识她的那一天开始,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么“逼真”的笑过。那笑容看起来像是一个来自原始部落的少女,浑身上下散发着山野的味道。
晴雯曾经对我说,宋茗其实是一个妓女,不要告诉夕迟你知道这个秘密。然后我就真的装作不知道,直到今天她脸上洋溢着的表情,让我忍不住把“妓女”和“淑女”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没错,她是一个淑女,虽然我不大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