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一觉,那可真的是昏天黑地,扭转东西。体内折损的组织细胞,动荡的基因序列,与一系列旧伤沉疴,堆叠如山,缓慢而有序地修复、再造、稳定着。
过了整整两天两夜,两人才悠悠醒转。不过,还是黛领先了几个小时,还抖着眉毛,像个小鬼一样的得意了老半天。
走出地下室的时候,正是上午,冬日暖阳温和而舒适。
墨烛已换上一套新的休闲服,像个旧时代的大学生,一对诡眸依旧蒙在一根破旧的黑布条里。他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耳朵一动,墨烛转头看向西北面,听觉敏锐地感知到了林木场中隐隐传来一波闷响与雀跃之声。捕捉到这些响动,墨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个兰瑟,还挺勤劳的。”
朝黛招呼一声后,他便脚下生风,向伐木区疾驰去。他非全力奔跑的速度尚不算变态,因此黛也轻松地跟在一旁。当然,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这二人一定是俩等阶不低的体能力域者了。他非全力奔跑的速度尚不算变态,因此黛也轻松地跟在一旁。当然,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这二人一定是俩等阶不低的体能力域者了。
穿进伐木区,映入眼帘的是遍地树桩,它们普遍比较粗壮,有的,甚至得七八人合抱才能搂住。这类树种,原本在高纬度地区,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泰坦时代,获益的并不只是动物,植物同样以可怖的速度变异进化着。树木的生长周期的缩短,生长能力与地域的扩张,就是最好的证据。
并且察尔斯附近的这些树木十分奇诡,生长速度尤为恐怖。像这种被拦腰砍断的,用不到两年,便又会恢复到原本枝繁叶茂的样子了。
“都说了,要砍一棵,留三颗。”墨烛无奈地看着附近被清理个干净的森林。希望别滋生出温带沙漠或是冰寒冻原吧,他默默为这些巨型植株祈祷。
隆隆回响就是从前方传来,墨烛脚在树桩上一点,便若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黛看在眼里,紧跟着脚步上前一点,身形掠出,竟也学得有模有样。如此反复,两人很快奔赴至了声源地。
二人刚到,便见一颗超乎寻常得茂盛的古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轰然倒下。一个人影随即从漫天浮雪中窜出,马上转向了下一个目标。他脚凌空一踏,却如踩实物,整个人向前突进。只见他与树恍若擦肩错开,而后一个急转,再度与其交错,如此反复。不到10秒,一颗五六人合抱的巨木便折断于地。
若是仔细观察它的裂口,或许可以发现,那不是平整的切口,也没有硬生生这段的参差不齐,而更像是一种内部的炸裂。就如同树干里埋进了数十枚小型爆弹,碾出一个个凹陷的小坑洞。
墨烛自是看在“眼”里,轻笑一声,纵身上前。右臂黑雾无形涌动,缝合出一只战术手套,看起来比上次要精细不少,关节处的铆钉闪着幽幽的黑芒。
他左脚顿地,以此为轴心,右拳毫无花哨地轰出,目标同样直指巨树。
“咣!”恍如一声钟鸣,树上的积雪与残枝败叶纷纷坠落。大树只是颤抖,并没有倒下。
不过,还没有结束。
黑发青年右臂上的黑雾倏忽膨胀,但很快猛地挤压回了原样,随之而来的,是又一股磅礴的力量!下一秒,伴随着噼啪断裂的声响,巨木震颤了两下,霍然倒地!
“你用的时间是8.6秒,我用了6.5秒,不好意思啊,好像是我赢了。”墨烛的声音从躺翻的巨树后飘出。
“嘁,你的那棵树,半径比我的这棵小了整整八公分,时间花的少也是正常。”兰瑟毫不示弱地反击。
“哦,是这样啊。”墨烛呵呵一笑,“那么,就算,平局吧。”
在旁矗立着围观的众多村民们,此刻,仿佛看到了两人之间气势碰撞而出现的弧形闪电与爆裂混响。当然,只是强大的威压下产生的海市蜃楼罢了。
就这样,在两人相互较劲的“劳动竞赛”的驱使下,重建工程很有效率地飞速进行着。原本头痛着又要开始大搞建设的人们,没想到分配给自己的活儿竟然这么简单——只需要把倒下的树木锯开,分几次搬运到指定地点就ok了!手工精巧的,最多再帮忙搭建搭建房屋,这对于基础能力大为提高的新时代人类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儿。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两人砍树的速度,未免也太恐怖了。好几次,一大帮人的工作量竟然都消化不完大量的木材。
在墨烛的坚持下,两人有选择性的保留了大片植株,古语云,应贯彻落实可持续发展战略,自是不无道理。
重建工程就这么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有了兰瑟的助力,预期的完成时间被整整缩短了近一半。
路面状况依然不怎么样的行道,位列两旁的一排排崭新的木结构小屋,点亮金币型大灯、重新铺张开业的交易所与各种资源零售商,还有最重要的——谈笑风生的家人。
不到一个半月,面积不过联邦三级城镇大小的察尔斯便一改灾难后的颓唐,重新散发出那种熟悉的温馨。
这里是我的家。
墨烛独坐在一颗古木的树杈上,“俯瞰”着整片察尔斯。任凭冰凉刺骨的晚风掠起黑发,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完成了他在这里的使命,他没有辜负家人的信任,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可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走了呢。不觉间,他的笑里浸染上了一缕苦涩。
这种时刻,黛没有来打扰。她知道,男人有些时候,需要独处。
不过,看来有人是不知道这么一回事了。
“在这忧郁呢。”童稚与沧桑完美交融的声音打断了墨烛的思绪,不是兰瑟又是谁。
他背对着墨烛,靠在树干的另一面坐下,抬头望着天。夜幕降临,星垂旷野,这一刻,人的心情总是最难言明与压抑的。他从深色风衣的内袋中掏出两根皱巴巴的香烟,往后扔了一根给墨烛。
“真希望能再进化出个元素域的引燃,点烟就能更酷一些了。”兰瑟左手拇指与食指飞快地摩擦着,空气随之发出声声低鸣,只听轻轻“碰”的一声,他的指尖窜起一个小火星点燃了烟。
墨烛自然也不能无端造火,指尖黑色晶体浮起,化成连片薄如蝉翼的小刀,一碰擦,便冒出星星点点,点上了嘴里叼着的香烟。
黑血解析并模拟了若尔的五阶能力“乱刃”。
“你都已经有一个元素域能力了,还不知足么?而且火元素用来点香烟太浪费了——至少也要根雪茄才配得上。”墨烛吸了一口,喷吐出灰色的烟云。别看这烟卖相不好,品质倒是不错。
“哈,的确是这样啊,”兰瑟也猛力吸了一口,“可人类,不总是贪得无厌的吗?”
“是啊。”
他的成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有在荒原里摸爬滚打、只为生存的努力,但更多的幸运与天赋,在让他不断变强的同时,使他距离他原本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他在矛盾中一步步前进着,每一个脚印,都是理智与欲望的扳腕。
“有些时候想想,其实永远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吹吹刮不完的冷风,砍砍长不停的树,杀杀死不尽的异兽。”沉默片刻后,兰瑟忽道。
“怎么,突然间这么文艺?”墨烛笑了,“越美丽、越宁静的地方,在这个时代就越是刺眼。这里,是需要保护的。否则,只会反复重演悲剧而已。”
“察尔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这短短一个多月,兰瑟就已和这里善良淳朴的村民打成了一片。喝酒、唱歌、开派对,这里或许没有那么多高新的科技,没有那么多种多样的娱乐会所,可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很短暂,也很奢侈。
“今天,好像很适合讲故事。”兰瑟无声地笑了,思绪好像随着烟灰,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