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乔斗和风思天谁都没有离开车芸的房间，二人秉烛夜谈，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在他们心爱的女人面前，显得是那么苍白，那么微不足道，二人似乎又回到了百年前的那段时光，那段让三个人都难以忘却的时光。

而屋外的洛云轩和胡小莹也坐在木椅上，共同赏着屋外的美丽的夜景。

也许是白天所发生的事给洛云轩的冲击力太大，洛云轩完全无心看什么浩瀚星辰，听什么树叶婆娑，他的心里乱，可以说是一团乱麻，因为车芸的事告诉了他一个道理：自己年轻时狂热追寻的，并不一定就是对的，甚至有可能还是让自己懊悔终生的缘由！

我不顾一切来修仙，真的是对的吗？

洛云轩第一次对自己的初衷产生了动摇。

他需要一个人来为他解答，他把希望寄托在了胡小莹身上。

洛云轩问胡小莹，既然她早就知道她奶奶晚年时的凄凉，为何还要坚持去经商，难道就不怕歩了她奶奶的后尘？

胡小莹笑了笑，头一偏，倚靠在洛云轩的肩膀上。

“其实我以前一直是犹豫的。但自从经历的狐妖那件事以后，我就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害怕，有些事情再不做，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机会去做了。”

“但万一你几年，或者几十年后再回首，会为今天这个决定而懊悔终生呢？又或许，你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失去你最重要的人，你也在所不惜吗？”

“我们假设一下，如果当年奶奶没有离开蓬莱仙派，会发生什么？”

面对胡小莹这个问题，洛云轩一时语塞，回答不出来。

“我啊，为奶奶想了不下十几个版本，但最终都发现，奶奶总会是有遗憾的。你想啊，若是奶奶当年留在蓬莱，跟他们两人之中的一个成了亲，到了晚年，奶奶是否还会遗憾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完成那个经商的梦想呢？”

“但……但你奶奶也可能生活的很幸福从而忘记了那个梦想，只把它当做儿时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洛云轩反驳道。

胡小莹听完，站了起来，双臂张开，似乎是想要拥抱那浩瀚的苍穹，她说：“对啊！人生就是因为有这么多无穷的可能性他才变得精彩啊！若是你畏畏缩缩，停滞不前，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那这样的人生就一定是不幸福的，因为你将一辈子在自己的不敢尝试的悔恨中度过！”

洛云轩惊讶于在胡小莹小小的身躯里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勇气和洒脱，不由得肃然起敬，反观自己一个大男人，反而龟缩不前了。

不是洛云轩畏缩不前，是选择的双方都太过重要，一面是自己这一辈子的人生，而另一面，那可是养育了他十几年的老爹啊！

胡小莹又重新倚靠到洛云轩的肩膀上，娇声道：“我现在也在做一个两难的选择。我自己投身商海，却把云轩哥哥让给了若水姐姐，我也不知道我几年后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洛云轩轻轻推开胡小莹，道：“又瞎说！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洛云轩说完就要离开。

“我说的是真的，我看的出来，若水姐姐喜欢你！”

“快去睡吧！”洛云轩朝后边摆了摆手，快步消失在胡小莹的视线当中。

若水吗？若水啊，你若是知道我是个别人府上的奴才，估计是不会答应跟我在一起吧。老爹啊老爹，我好久没回去看你了，什么时候才能赎了你的身，让你不再受苦？

洛云轩忽然停下脚步，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漆黑的夜里。

“狗日的洛云轩，有多少机会你都是可以赚得五十两的！你还不是让他们从你眼皮底下溜走！你不过就是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不想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洛云轩用双拳发疯似地捶打着旁边的一颗大树，直到树干被打乱，直到他的双手鲜血淋漓。

“不！我不能就这么回去！我不能就这么狼狈地回去！我一定要混出个名堂，我一定要让老爹的后半生享尽荣华富贵！否则，就算我们两个人赎了身，也不过是街上的两个乞丐而已！”

情绪的波动是会影响到身体的，经过这么一天的起起伏伏，洛云轩也感到了阵阵头痛，回到房间，趴下就睡了。

将自己最真实的心情压抑到心底，那么明天，就又是一个崭新的自己了，洛云轩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天，洛云轩随二人回到蓬莱。临走的时候乔斗和风思天还收了胡小莹做干孙女，并邀请胡小莹有空来玩，多多去陪陪他们。胡小莹很高兴地应下了。

到了蓬莱海面，乔斗和风思天去抛洒车芸的骨灰，洛云轩自是避到一旁。乔斗说他累了，要好好地休息一阵子，于是便先走了一步。洛云轩和风思天一起回去蓬莱。

一路上，洛云轩欲言又止，风思天看得出来洛云轩有话想对自己说，于是便海岸边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老夫说？”风思天开门见山道。

洛云轩见风思天点破了自己的心事，便直言不讳道：“风长老，车芸在你的心中到底是何位置？”

“何出此言？”

洛云轩上前先行了个礼，道：“恕晚辈斗胆！在我看来，乔长老对车芸老前辈是纯粹的爱，但您……您成了亲，乔长老终身未娶，而且昨日我看，您似乎对车芸老前辈还有不一样的感情。”

风思天哈哈一笑，到也并不在意洛云轩的无礼，只是摆了摆手，对洛云轩说：“不，你说的不对。我们二人包括小芸，对彼此都只有一种感情。”

“什么？”

“遗憾！”

风思天背着手，朝着海边，边走边说：“昨夜和乔斗师兄谈了一夜，让我明白了很多事。其实啊，乔斗师弟和我一样，并没有奢求这辈子能和小芸结成连理。其实我们需要的不过是彼此间的联系，隔三差五，聚在一起，说说心里话，这便足够了。因为在我们心中，小芸早已不是纯粹的喜欢的人了，她就像我们的家人一样。”

“就那我风思天说吧，如果没小芸当初让我做的那三件事，就不会有今日风思天。我对小芸，敬重多于喜欢的。乔斗何尝不是跟我一样，小芸对他的恩情一点不比对我的少！”

“年轻的时候啊，我们把这种感情一直当成爱情，可老了以后才发现。那只是一种单纯的喜欢罢了。喜欢陪在她的身边，喜欢为她默默付出，喜欢逗她笑，喜欢让她幸福。我们之所以把碧玉葫芦寄给她而不是去找她，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心里都明白：只要她幸福就好了，无所谓我们在不在她身边。”

洛云轩更加迷糊了，道：“那你们遗憾什么呢？”

风思天停了下来，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遗憾的是，始终没能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给别人一个明确的答复，让自己也让别人等了那么久啊！”

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洛云轩的心里再一次乱成了线团。

若水，老爹，修仙，功成名就，流落街头，勇敢去做，选择……这一个个词语就像一道道迷雾笼罩在洛云轩的心头，搞得洛云轩几乎崩溃。

然而，此刻，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洛云轩去思考了。

他不知道的是，等待他的将会是一场淬不及防的牢狱之灾。

在蓬莱仙岛的那片荒地中，发现了同玄阁弟子平念云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