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夜晚在有些时候是最静谧安静的。街道两侧的小店铺全部关闭，只留下大大小小的酒吧供人们休闲娱乐。有的小街的人行道上摆着简约精致的桌椅，供人们聊天休息，即使只有昏暗的路灯提供光亮也不会让人觉得压抑沉闷。

酒店一层的小酒吧还在营业中，戚浅音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上，过去的两个小时她都在与人聊天和看街景中度过。她喜欢安静的氛围，在这样的地方常常可以坐上一天。

“一杯美式咖啡。”

戚浅音输入消息的手指一僵，默念道：第四次......

她没有过多的表情，依然低头看着手机和刚刚认识的附近的人聊天。以前她一度排斥社交软件，可当心理医生告诉她与人交流是对她而言最好的治疗方式时，她就不得不去接触这些东西了。

医生说她有中度抑郁症，再发展下去会很危险。真实世界中的人们大都戴着假面，他们竖起心墙，让其他人无法看清那道墙后的心是热情如火还是阴暗如冰。而网络世界中的陌生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愿意用一种美好的外表伪装自己。

不面对面，只用语言的时候，说话就可以不必那么累；互相不认识，只存在在虚拟世界的时候，就可以不用费心力去猜心，也不必去想下一刻他或她会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他在寻找座位的时候看到了她，与她的目光相撞，不过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转开了目光。

他承认，他第一次有一种被人彻底忽视的无力感。

“很少有女人喜欢喝黑咖啡。”他毫不见外地坐到了戚浅音的对面，瓷杯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让她抬起了头。

“你的伞在房间，如果急用的话，我......”

“安离楠。”他完全不理会戚浅音在说什么，“第四次相遇，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戚浅音看着对面那个始终面带和煦笑容的人，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安离楠......安，离楠。

她若无其事地笑笑：“你猜。”

安离楠挑了挑眉，眼角带笑。戚浅音看着他的眼睛，她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只觉得很好看，他的五官无不完美，配上他淡雅的笑容更让人心动。

他脱下灰色外衣，放到身侧，挽起衬衫的袖子，一副要与她长谈的样子。

“来这里旅游？”他问。

戚浅音端起咖啡杯微泯了一口，摇摇头。

“那是？”

她想了想：“离家出走。你呢？”

“开会。”他垂着眼眸，用咖啡匙缓慢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戚浅音从她的角度还是看见了他眼睛里细小的红血丝，

她站起身，说：“我上去一下。”

他靠到沙发靠背上，冲她点点头。

戚浅音直奔房间，从柜子里拿出那把做工精致的黑色雨伞，在手中掂了掂，还挺沉的。

她回到酒吧的时候，安离楠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似是睡着了。她放轻脚步，悄悄坐到他对面，只是在她坐下的一瞬间，他就睁开了眼睛坐直看向她。

“你的。”她将伞还给他，“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他“嗯”了一声，下巴扬了扬：“刚刚你手机响了。”

戚浅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是江柠。提示界面上还有几条社交软件的提示信息，由此看来，安离楠应该也是看到了。

他轻道一声“晚安”便拿着东西离开了，电梯间，他拿出手机，看着上面同款的软件缓缓扬起了嘴角。

没过几分钟，江柠又打来了电话。

戚浅音接通电话的同时，就听到：“你和谁在一起？”

其实不需要奇怪江柠是如何猜到她身边有人的，因为她有一个习惯，人到哪里手机就在哪里，除了鲜少的几次手机没电了以外，基本上每一个电话、每一条短信她都能及时回复。

但是，如果她与她放心之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就会因为怕麻烦而暂时人机分离。

“一个男人。”她如实说。

江柠一阵沉默后：“这么快就有新欢了？我都怀疑你以前有没有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江柠，别说的你好像是苦情剧里面的男主角一样。”

戚浅音清冷的声音让江柠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出：“追逐金钱名利没有错，你也不必向我道歉，因为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你，答应和你在一起，也是为了糊弄我哥。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江柠一怒之下挂断了电话。戚浅音听着耳边传来的盲音，诡异地笑了。除了叶逸然外，第一次有人敢挂她的电话。

江柠许是气不过，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你真绝情。

看到那四个字，她轻笑了几声立刻回复：我一直绝情。

她能猜到江柠为什么又给她打电话。因为上飞机之前，她就交代助理，让他把她公寓柜子里江柠送给她的所有礼物寄还给江柠，她不想以后说起这件事时，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她欠他的。

不过，现在看来，许是他误会了，以为这是她后悔想要挽回的表现。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个附近的人发来验证消息，用户名只有一个N。

他发的验证信息很简单，就两字：很近。

她觉得有趣，加他为好友。

N：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戚浅音回复：你不也是吗？

N：来A国干什么？

她想起刚刚和安离楠的对话，便原封不动地回了过去：离家出走。

N：在这里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戚浅音：24小时之内，与同一个男人偶遇四次，应该算得上有趣。

N：哦？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戚浅音：很帅。

N：......还有呢？

戚浅音：看上去是一个值得做朋友的人，沉稳低调。

此时，穿着浴袍站在落地窗边的安离楠看着这句话无声地笑了，他就知道这个用户名为“invulnerable”的人就是她，果然如她本人看上去那般，无懈可击，大方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