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来杯苦咖啡！”李督察一早就来到“阿奇诺餐吧”，在他休假之前几乎每天都来这里，为紧张忙碌的一天，梳理一下思绪。

但是，由于这段时间停职的缘故，再加上万隆突然失踪这让他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尤其是昨晚县局里的老同学打听到关于他的调查消息，令他已经冰冷的心里，更加蒙上一层无法融化的冰霜。

“国民，是我。说话方便吗？”李督察刚吃完晚饭，县局的同学阮虎就打来了电话。

“虎子，等一下，我们到书房再说。”李督察接到阮虎的来电时，正在客厅看电视，由于怕妻子听到他们的谈话，他悄悄地向书房走去。

“虎子，什么情况？”李督察略显急躁。

“是这样的，国民。县局对你的事情并不太‘感冒’，调查科的同事也不太关心的样子，好像上头有意搁置这件事，在我看来你们局长更不太关心你的事。”阮虎说完李督察心里彻底没了希望。

“虎子，我……我绝对没有做过那种事情！”李督察有些情急。

“我知道，老同学。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但是，在官场上利益头上两把刀，有多少人在风光之时销声匿迹……”李督察还没等阮虎讲完官场玄机，插嘴道：“我又没得罪谁！怎么会……”

“老同学，你呀！”阮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人是好人，工作也能干，没得说。但是，不会洞察周围细微变化。如今的社会是玩脑力的时代，光会干工作是不行的！”李督察的情绪极度低落。

“据我分析，这几天来，你们局长没有积极运作解决你的危机。看样子，是不希望你留在局里。以你多年优秀的工作表现，我分析不外乎两种可能性。国民？国民？”阮虎感觉对方没有动静，以为是线路故障。

“是的，我在听。”李督察有气无力的应付着。

“嗯，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你发展的势头正旺，阻碍了别人的官路。第二，你为人工作太过认真，什么事总得弄个水落石出，不会察言观色，不经意间威胁到别人的利益。基于以上原因，才有现在这个结果。”阮虎唉声叹气地继续说道：“你呀！要好好想想，找到问题的所在，看看能否解决，这样事情才能有所转机。”

“要不，我自己调查？总该有个说理的地方吧！”李督察忽然情绪激动起来。

“别傻了！那不是问题的关键。即使你现在问题解决了，难不成哪天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所以，找对根源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阮虎苦口婆心地劝说。

“可是……我觉得……”李督察还想继续辩解什么公平，正义。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阮虎说得在理，再辩解也觉得无力，所以没再说下去。

“老同学，在家没事的时候好好想想，问题出在哪儿里。想明白了，找你们局长聊聊，沟通一下。也许，问题就解决了。”阮虎又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也如释重负。

“知道了，谢谢你。”其实不用阮虎劝说，李督察心里也早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他总以为社会上正义之事居多，而期待着自己也会得到一点公正的对待。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有些拘谨地说道：“叔叔，来份报纸吧！”李督察忽然被卖报声打断了思路，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叔叔，要……要报纸么？”小男孩见李督察表情怪异，有些胆怯，怀中几叠报纸的页脚不停地抖动。

“哦，要，来一份。”李督察猛地回过神来迎上微笑，递给小男孩一块钱。

“谢谢，叔叔。”小男孩儿头也不回的快速跑出茶馆。李督察无奈的笑了笑，心想这男孩一定刚开始卖报纸。

李督察拿起《龙州晨报》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各大新闻版块，这是以前在茶馆必做的事情。但自从停职休假以来，这个规律打破了。案件没有新的进展，又一直没有万隆的消息，这些都令他十分沮丧。

难道万隆真的葬身谷底了，李督察不愿相信，他总感觉有一天万隆还会出现。李督察去医院探望过几次采妮，情况没有多少改善，采妮显得很憔悴，可能是一直以来只能输营养液的缘故。

他也去找过鲁南老师两次，一次不在；一次被奚落了一番，这让他知道什么是“现实”。上次跟踪他的神秘人没再出现，这让他少了一条查案的线索。但最令他意外的是，传闻治安局里有些异常，尤其是局长。他总想找机会回趟局里见见局长大人，可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而且，经过这几日分析停职的原因，阮虎说的两种可能性都有，但他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最大，他推测很可能与采妮及神秘的地磁调查案有关，只是眼下没有确凿证据。

李督察正琢磨着，忽然被报纸d版的一则边角新闻打断了思路。“10月23日，凌晨3点37分，在我国东经116度，北纬40度。发生强烈的地磁异常活动，持续时间5分46秒，造成部分民用设施停电。据有关专家声称，这属于自然现象，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之中。”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第四次发生强烈的地磁活动，采妮和万隆经历的两次没有报道，后来的两次报道非常简单。可能是在网络舆论的压力下媒体不得已而为之。但事情并不像说明的那么简单，这一点李督察心里十分明白。

李督察看完这则新闻，急忙给医院方面打电话，确认采妮是否有事，还好上次和今晨发生的地磁异常活动与采妮无关。虽然李督察知道这两次地磁异常活动发生在别的区域，但心里也很担心采妮，其中还有万隆因素。

李督察喝了一口咖啡，心想：“我何不借此话题回局里一趟，见一见局长，明确一下局长的态度。如果局长希望我离开治安局，那么很可能和我以前调查的采妮及地磁异常活动的案件有关。我就可以顺便利用这次的新闻话题试探一番，如果真是如我所料，那我正好借此休假之机继续秘密调查。或许，能查出让我停职的真正原因及‘幕后黑手’。”李督察打定主意，起身结帐，出了餐吧向治安局走去。

李督察来到治安局大门附近，忽然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台阶上下来。他立刻竖起了衣领，转过头，点上一支香烟，并缓步离开治安局大门，在几名路人的掩护下，他避过了那二人的注意。待一个人坐车离开，另一个人进入治安局后，李督察才这回过身来。

“坐车离开的应该是国家安全局紧急事务处的严处长，他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这两次的地磁异常活动并没有发生在本区域。”这令李督察很奇怪。

“送严处长出来的肖局长，怎么没有了以前卑躬屈膝的样子？”这大大出乎李督察的意料，这二人关系的微妙变化更是引起了他的好奇。

“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李督察暗自思忖。

李督察又向治安局大门走去，虽然只是暂时停职，但是回到治安局心里总感觉很不自然。他一进入局内大厅，就发现各部门的工作秩序比以前混乱的多，每个人都显得惶惶不安的样子。几名以前和他较好的同事，在办公桌前拘谨地和他打着招呼，一副生怕被别人看见的样子。

李督察报以微笑点头回应。他径直走向局长办公室，看见毗邻的一号会议室内正有人打扫，心想：“看样子严处长和肖局长刚才在那里密谈过。”

李督察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前，习惯地整理了一下衣装。其实，现在已完全没有必要了，自己也觉得好笑。他没加思索就敲响了局长的房门，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拘谨，可能是因为自己现在是个自由人吧！

“请进。”局长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道。

“您好，肖局长。”李督察推门进来。

“啊！李督察。快……快请坐。”李督察的到来有些出乎局长的意料，这也是李督察预料到的结果。

李督察很自然地坐在局长对面，微笑道：“局长最近一定很辛苦吧！脸色不好，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呀！”李督察假意在正题到来之前寒暄几句。

“是么？我的脸色很差么？”局长有些紧张的摸着自己的脸。

李督察关心道：“没……没有那么严重，只是看上去有一点点……”其实，局长脸色看起来很正常，只是李督察随便找一个话题而已。

“哦！那还好。”局长舒了一口气，按下电话机的对讲键呼叫秘书。

“杨秘书送两杯咖啡来。”语气略显不快。

“这段时间的休假，还好吧！”局长假惺惺的笑脸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很好。”李督察若无其事地回答，对局长的试探态度早有戒心，又继续道：“谢谢局长的关心，不知道县局对我的调查有没有结果？”李督察切入正题，试探局长的意图。

“啊，还在调查。最近上级部门事务繁忙，拖的时间长了些，你不要着急，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从局长的眼神中和话语里，李督察已确定了自己的推测无误，心里突然升起一团怒火，李督察轻咳了一声，稳定情绪，压下了几乎爆发的愤怒。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他故意显出一脸的无奈，以消除局长的疑心。

“局长，最近报纸报道了两次地磁异常活动，加上前两次，一共发生了四次，这样看来应该不是偶发事件，不知道咱们局的调查可有什么进展？”李督察故意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这个嘛……”局长清了清喉咙，被李督察的问题弄得碎不及防，“前两次的调查结果证实，属于自然现象。后来的这两次事件由于发生在别的区域，所以没有再和安全局的严处长联系过。”话一出口，局长也觉得回答不够谨慎。

“我倒觉得发生地磁异常活动不属于自然现象，我分析……”李督察假装要和局长进一步探讨，但局长厉声制止：“李督察！”局长也发觉自己语气不对，转为柔声道：“李督察，你现在是休假期间，就应该好好休息，不要插手这件案子了，这叫我很难做。”

“对不起，局长，是我的不对。那好！我就不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李督察通过局长的态度，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推测，没有必要再继续听局长的敷衍之词，起身准备离开。

“李督察？”局长起身叫住了他，含笑道：“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局长和颜悦色的脸上显出一丝冷意。

局长和李督察刚来到门口，杨秘书刚好敲门进来，正好和他们碰个对面。

局长满脸怒容地喝斥：“叫了半天的咖啡，才送来，真是个笨蛋！走开……”杨秘书吓得手中的托盘晃个不停，咖啡已经溢出了杯子，哆哆嗦嗦退到一旁，结结巴巴连连道歉。

当经过办公区时，所有的工作人员几乎都神情紧张地埋头忙碌着，没人敢抬头看他们，气氛十分凝重，像进入了冰窖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李督察离开治安局后，才长长舒缓了一口气。

心想如果自己真的在这种环境下工作，不知能否承受得了。但李督察又转念一想，为什么局长大人情绪变化这么大呢？以前，还算和蔼可亲的，这种转变让他摸不清头绪。

他一边往家走，一边琢磨：“看样子局长是真的不想让我回治安局了，从局长的敷衍的话语，这是确定无疑的。原因是什么呢？当我提到地磁异常活动事件时，从局长异常激动的态度判断，应该是与此次事件有关。局长会不会也牵扯到此事当中，从局长不愿意让我涉及此案的口气，可以看出这事件背后必然隐藏了重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李督察一遍遍地问自己，种种疑问令他兴奋不已，可以说这是李督察从事治安生涯以来，最大的一次挑战。如果真的解开了这个谜团，想必自己停职原因也会水落石出了，这更加坚定了他继续追查此案的决心。一想到这，李督察会心的笑容再次爬上了他那略显苍桑的面颊。

“卖报，卖报，龙州晨报。”还是那个卖报的小男孩，在餐吧附近兜售报纸。

李督察暗自好笑：“我怎么又来到了喝早茶的地方？”他忽然感到心情不错。于是，再次推开了餐吧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