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车队又行进了一天,终于在这天的傍晚到达了甘泉行宫。行宫坐落在帝都与幽州的交汇处,宫内的建筑多以灰白色调为主,虽不比皇城的金碧辉煌,却简洁干净,不失大方。
我被碧落、婉清扶下马车,自有内监执灯来引我去自己的住所。我的住所是行宫最东边的莲榕苑,较为偏僻。宫内的后院有一个不小的池塘,池中满是荷花,花梗笔直,亭亭玉立。一阵微风吹过,飘来阵阵清香。
宫殿的四周是一排上百年的榕树,枝叶盘根错节,像撑起一把巨大的绿伞,坐在大榕树下,茂密的树叶遮去了炎热的烈日,后院的池塘有凉风吹来,确实增添了不少凉意。我心中不免感动,弗凌事事都为我着想,想来此处也是他为我精心挑选的。
夜里,我坐在榕树下的石凳上乘凉,碧落递过来一杯冰镇的青梅汤。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汤汁酸甜清凉,心中也随之畅快了许多。不禁感叹道:“这青梅汤当真好喝。”
碧落笑盈盈地说:“若小姐喜欢,奴婢叫小卓子每天都做出一碗来。”
我心中疑云大起,小声嘟囔道:“小卓子?”
碧落答道:“小姐忘了?他是这次新增的小内监。起初奴婢还嫌他笨手笨脚,生怕他不会伺候小姐,没想到竟有如此手艺。”
我淡淡地笑道:“我早就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有缺点亦有优点,所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能只凭着一个缺点就小瞧了人家。”
碧落的脸瞬间红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般,低声道:“是,小姐教诲,奴婢谨记于心。”
我又喝了一口梅汤,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们可是想到办法了?”
闻言,碧落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我的话来,她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定无人,方才对我小声道:“是,记得前几日婉清曾与希诺姑姑发生了争执,希诺姑姑仗着是宫中老人又深得小姐赏识,竟对那婉清大吼大叫,奴婢前去劝解,就与她理论了几句,希诺姑姑非但没有退让,还打了奴婢一巴掌。奴婢想,小姐可借此事……鞭策警告之余再试她一试。”
我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你这两个小丫头,当真是狡猾得很。”又顿了一顿道:“去叫希诺姑姑来,说我有话问她。”
须臾,就见婉清引希诺姑姑过来,婉清向碧落投来一眼,当下,碧落会意,忙退到一边待命。
希诺姑姑见了我,跪下来行礼,方要说话,我就打断了她:“听闻姑姑近来差事当得是越发好了,就连我那两个贴身婢女都对你敬畏三分。”说罢,我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正看着碧落,吓得面色惨白。我知道她已知晓我唤她来的目的,遂开门见山道:“姑姑既是宫中老人,理应甚懂宫中规矩,想来也知道不经禀报就擅自殴打主子的贴身婢女该当何罪罢。”
希诺姑姑闻言,慌忙跪下来磕头道:“小主恕罪!奴婢也是一时气急,才会打了碧落姑娘,奴婢的忠心日月可鉴,绝没有冒犯小主的意思。”
忠心?我冷笑一声道:“好,既然你说对我忠心,那我就给你一次表现忠心的机会。”我摆了摆手唤她前来,沉声道:“昨日,丽妃似乎怀疑了我的身份。我听闻你与淑惠宫的李玉海交情甚深,时常会在一起饮酒赏月。明日便是月圆之夜,到时候,你就替我问问李玉海,探探丽妃最近有没有派人去明州的动向。”顿了一顿,又道:“当然,此事有一定的危险,你若不想去,我也不勉强,只是……。”
我话音未落,希诺姑姑连忙俯身道:“请小主静待奴婢一日。”
我点了点头,“你若事成,我必有重赏。”
“谢小主。”
见希诺姑姑走远,碧落才道:“小姐,这希诺姑姑答应得倒是爽快,看来她对小姐还算忠心。”
“她是不得不答应。”我望着她退去的方向,得意一笑,道:“一来,她若不去见李玉海,只会因冒犯主子的罪名被我处死。二来,她若向李玉海泄密,可她又是我宫里的人,丽妃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说的话。无凭无据,丽妃不敢拿她下赌。一旦不成,污蔑主子的罪名只会让她死的更快、更惨。”
碧落与婉清相视一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翌日夜间,希诺姑姑如常来我房中问安。我见她一脸喜色,就知道她问出什么来了。果然,她笑嘻嘻地对我说道:“回禀小主,奴婢已帮您打探到了,丽妃娘娘及她宫中的宫女内监从前天晚上开始就被皇后娘娘叫去协同寒仪小主张罗皇上狩猎之事,根本无暇派人去明州,昨天的赏月,李公公也只是匆匆喝上几杯就又去忙了。”
听她说完,我才稍稍安心了些,有宁霜牵绊着她,她的速度也就没那么快了。
我瞟了希诺姑姑一眼,和蔼可亲地说:“姑姑此事办的漂亮,你的忠心我也记下了,一会儿去库房领些赏钱就早点歇息吧。”
“是。”希诺姑姑喜盈盈地退了下去。我急忙从腕上摘下紫缨姐送我的玉镯递给了婉清,“你带着这个赴一趟明州,务必交到奶娘的手中,叫她做好心理准备。”
接过玉镯,婉清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小姐放心,奴婢定当完成任务。”
碧落看了看我,面带担忧地说:“婉清前去小姐自然放心,只是……”她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我淡淡道:“但说无妨。”
“明州虽然离甘泉行宫不算远,又有林间近路可操,但往返也要用上三天的时间,明日若有人问起婉清行踪,只怕会多口不一,让人生疑。”
碧落的话不无道理,正在我思忖之时,婉清跪下来道:“小姐不必忧心,明日就让姐姐与奴婢一同前往,小姐便可向外扬言说是我们家中有了白事,特许我们回乡悼念。”
我备受感动,低声啜泣道:“向来晚辈无不希望家中长辈长命百岁,你们为我如此,真是苦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