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玎重新依偎回去,心里却有几百只皮球在七上八下乱撞着。
她偷偷看了眼手机,才10点20分,而她隐约记得出门时瞟见大门处贴有通知,晚上11点半关门。
温暖的徐怀旧,成熟的徐怀旧,迷人的徐怀旧,在C市为他茶饭不思,想见而不能见,假期里为他夜不能寐,想见而见不着。
此刻,他正在她的身边,等着她的颔首或拒绝,她却迟疑了,是前进?还是后退?
随着车的快速奔驰,丁玎已方寸大乱,她悄悄抬起头,看着那张神色泰然的脸,黑框下目视着前方,满载一汪温柔与期待。
她突然想起张明曾经说过徐怀旧曾因她的拒绝而失落,她怎么忍心亲眼看到他的失落,怎么忍心影响他这么高昂的情绪。
听到他说喝醉了不是心疼着吗?不是很想安慰他给他温暖吗?
丁玎只好用沉默来应对自己的矛盾,的士已经完全偏离了学校的方向,和他一起把她带往那个未知的目的地。
司机听着徐怀旧的指示,在一间叫“缘来是你”的酒店前停了下来。
徐怀旧付过车费,拉着丁玎朝酒店大门走去,门口的保安像扫描仪一样对进出的人扫描着,或许这是他的职责,只是没出入过这种场合的丁玎,像穿错了衣服似的有点不太自在。
她以为徐怀旧会带她去他的家里,又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住的是集体宿舍。或者这里更好吧,起码不用面对其他人。丁玎心想。
“请给我开一间标单。”徐怀旧礼貌地对前台小姐发出诉求。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前台小姐带着服务性的微笑边礼貌地回应,边麻利地操作着电脑。
对过身份证交过押金后,徐怀旧领着丁玎走进电梯。
“我第一次带女孩子来开房呢。”那么暧昧的词,他故作轻松地脱口而出。
电梯里只有徐怀旧和丁玎两人,但这句话却让她像被人拥挤着一样,浑身不自在。
他们一前一后的站着,她的脸已经一路烧到脖子根,幸好四周没有镜子,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湿透了的鞋子沾着不知何处的泥巴,慑慑地回应:“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很快,电梯就在她一会绞自己的手指,一会抬头看楼层指示灯时停下来,显示的是12楼。
电梯门打开时,丁玎让到一边,徐怀旧向前踏出一步牵起她的手迈了出去。
房间正对着本层的服务台,服务小姐微笑着领着两人打开了房门。
关上门后,徐怀旧利索地拿起桌面的遥控打开了电视,便整个人瘫在雪白的床上。
丁玎第一次进酒店,在床边简单打量了一下,只有一张床,很大,设备和卫生环境都不错,多个方位汇合起来的橙色灯光仍然很幽暗。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标单”,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名词,再看看那坨已经瘫在床上的男人,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徐怀旧也不招呼她,他看似假寐,其实是半眯着眼在偷看她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他就想她乖乖的靠在自己的怀里,是一起看电视也好,闭着眼说说话也行。
可是她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任何一个行动似乎都会吓到她。
丁玎呆若木鸡了足足半分钟,徐怀旧终于决定去把她拉过来。
她却突然发现对面窗前有两张单人沙发,便径直踱过去,在其中一张坐下来,这才发觉真的很累。
徐怀旧只好收回手装作摸遥控器,电视画面在他控制下不断的在眼前跳动切换,映得房间的光线一明一暗。
徐怀旧一翻身从旁边的床头柜里取出一双白色的一次性无纺布拖鞋递给丁玎:“累吗?你先去洗个热水澡,会舒服很多的。”
丁玎接过来,拆开包装,拖着那双薄得跟宣纸似的拖鞋朝浴室走去,她知道背后一定有一道目光一直跟着自己,直到自己的背影从他的视线范围消失。
关上浴室的门,只有排气扇的嗡嗡声,更衬得静谧的可怕。
丁玎靠在门后背,扭头看着镜子里一脸倦容的自己,惶惑着,紧张着,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她期盼了多久,又犹豫了多久,结果却丝毫没有改变,她已经逃不出徐怀旧的掌心。
电视声音时大时小,徐怀旧还在不断的切换着频道,他也心不在焉吗?
丁玎把衣服一件件剥下来,挂好,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喷头下。
拧开喷头,调好适当的水温,热气腾腾的水淋在她的脸上,流到身上,把满身的疲惫往下冲刷。
挤了满手的洗发水抹在头发上,也挤了满手的沐浴露涂在身上,搓了一层又一层泡泡,刹时间全身都让清香裹了个实,滑滑的绵绵的,看不清毛孔的纹路,感受不到皮肤的温度。
她来到镜子前,被雾气涂抹着的镜子依然能照出自己清瘦修长的身形,还有那若隐若现20年来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地带。
浴室的灯光在雾气笼罩下越发幽暗和迷离,它正用一抹朦胧告诉这个夜,很暧昧。
思路越来越不清了,丁玎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做着什么,干脆再次打开喷头,让水从头淋到脚,泡沫顺着发尖滑过背时,像极了徐怀旧那游移不定的手。
水温越来越高,灼过皮肤开始生疼,她急速调成冷水,思路突然清晰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就是王菲的那只《棋子》。
王菲的歌唱的是爱情,却很少在歌词里反复直接出现“爱”字。
而这恰恰是揪心之处,犹如一把铁钳,冷冷的咬着你的心直到滴干最后一滴血,而你却心甘情愿的不愿闪躲。
丁玎回想《棋子》的歌词,在这一刻和冷水一起,穿过她的皮肤钻到骨子里,这是一种带着绝望的爱。
她真的是徐怀旧的棋子吗?他没有控制她,她却朝着他的战局靠;她没有坚强的防备,可是只要勇敢地叫司机掉头,就有了退路;想逃离他温柔的陷阱,却来到了这个困境;没有决定输赢的勇气,却心甘情愿地不去逃脱,从此进退只能掌握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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