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只听得啪的一声,精致绝美的茶盏就这么粉身碎骨在凤仪宫正殿的地板上,雪顶含翠的茶汁就着地毯晕染开来。
四周的奴才本就低着脑袋此刻埋得更低,若有个地洞,估计一个个都盼着能率先钻进去。唯有立在殿内的司马清微微皱眉的看着自己的母后大发雷霆。刚刚从天牢的侧门内率先溜走或许是最明智的举动了,司马哲曾经交代他好好照顾易璇灵,若是让他知道他眼睁睁的看着易璇灵被打成重伤,那一定又会是一场训斥,虽然他还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看重易璇灵。
“你在想什么?这么点事都做不成,你还能干什么?”岳雯姗本就气得七窍生烟,明明已经派人封锁了消息了,怎么还会走漏出去,还走漏到了最不该知道之人的耳朵里。司马哲看似中庸中带些微微的懦弱,但跟了他这么些年,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岳雯姗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此刻这唯一的儿子竟然还在发呆,这是越看越气。
“让你的爪牙这些日子收敛点,别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岳雯姗疲累的坐上靠椅,脑海里反反复复是哪一张脸,似是在对她嘲笑。
“母后?母后,你怎么了?”司马清本来还满脑子全都是刚刚牢里的情绪,一抬头却见皇后双目紧闭双眉紧锁,似乎痛苦的很。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殿外犹豫了半晌的宫女终是走了进来,眼见着一地的茶盏尸体,自己的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她许久没见皇后娘娘发这么大的火了。
“什么事?”岳雯姗沉默片刻才调整好心态,许久不曾这样宣泄怒气了,皇后的身份禁锢她太久太久了。
“回、、、回禀娘娘,万公公说皇上派人去东宫传旨召太子殿下入宫。”霓裳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司马清,微微扬起的脑袋再次低了下去,今天这对母子的气氛不对,她还是闭嘴的好。
“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只说让您即刻去明曦宫。”霓裳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自己都难以听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知道了,你下去吧。”司马清心中忐忑,前不久才将易璇灵就走,现在就火急火燎的派人传召他,他再笨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不明白的是为何会是明曦宫。
不管怎样,皇命不可违。司马清即可赶去了明曦宫却在宫外被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大花猫拦截,直接扑了个满怀。
司马辰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直一直往下落,似乎没个停的。本来就心情烦躁的他此刻更是莫名其妙了,扯了扯怀里的人满脸疑惑的看着他:“辰儿,你这是怎么了?”
“五哥,五嫂被人打了,全身都是伤。我好害怕,你要替她报仇啊,把那些打她的人统统都杀了。不、、、要碎尸万段!”满脸泪痕的小人儿此刻目露凶光,恨不得将那个他还不知道的凶手就出来狠狠的扒皮抽筋一番方能解恨。
司马清顿时傻眼了,他口中的这个十恶之徒该不会指的就是他自己吧。
“五哥?”
“嗯,是是是,辰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司马清有些愣神,自打接了皇上的旨意来明曦宫,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好像是一步步的走向圈套一般。
“太子殿下一言九鼎,可不能欺骗小孩子哦。”刘昭仪扭着细腰迈着婉约的步子从宫内出来,华丽的宫装冬日的夕阳中显得尤为耀眼。妖娆的脸上闪现一丝精明的笑意:“辰儿,你能帮我看着太子妃吗?母亲有些话要和太子殿下说说,你帮母亲先照看着她好吗?”
“嗯、、、”司马辰转身点点头,华服此刻沦落为他擦鼻涕的抹布,一转眼的时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明曦宫的门口。
“太子殿下请随本宫来。”刘嫣儿屏退了周边的人,引着司马清缓步来到荷叶早已经凋零枯萎的莲池边上,“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娘娘想说什么?”
“本宫进宫并不长久,并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的禁忌,也不想知道这些。我这一辈子,荣华富贵,无边恩宠唾手可得皆是因为本宫这张脸。但本宫明白,以色事人者能有及时好,当我年华老去色衰而爱弛的时候谁来护着辰儿,在这残酷皇宫里,谁来保护他一生平安?”刘嫣儿捂着心口叹了一口气,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么多年来她的恩宠如何得来如何经久不衰她心中明白的很,四妃之中死的死废的废,剩下的也多不得宠了,皇恩看似荣光一身但其实就是这般薄情。
“娘娘想说什么?”司马清再一次问出相同的问题,他没有兴趣也没有耐心在这里听一个后妃的辛酸血泪史,“本太子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太子妃因妒成恨毒害侧妃的事情皇上全都知道了,这其中内幕已经交由肃王爷亲自彻查了。”见他要走,刘嫣儿直接抓住机会止住了司马清的脚步,“本宫只要一个承诺,你若应允,本宫帮你摆平此事。”
“摆平此事,这件事与我何干?”司马清平生最讨厌别人要挟他了,尤其是女人。
“你自己心中清楚,太子妃的伤势。我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如此重视她的伤势,但是为了她,皇上似乎动真格的了。”
“好,你说、、、”司马清将信将疑,也罢,先听听她到底要的什么承诺。
“对你来说,不难。”刘嫣儿微微一笑,“你们为皇位做多少斗争我不管,不要殃及辰儿,无论你们将来谁做皇帝,都不要伤害他。”
刘嫣儿并没有耽误司马清多久,她的目的达到了也就直接和他说明了皇上的态度。偏殿之内烛光闪烁,除了太医长久的守候在这里,就剩下偶尔几个来剪灯芯的宫女们进进出出。
司马清久久的驻足在床前,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易璇灵身上明明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伤口处也经过太医的悉心的整治,为什么伤口处还是缓慢的衬出点点腥红。
“太医,她的伤口为什么还在渗血?”他丝毫没有发现他此刻的声音多么低沉多么的有震慑力,一旁守候的两个太医即可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回禀殿下,娘娘的伤口处已经用了止血药了,只是鞭子上加了大量的活血药物,娘娘身子虚弱,臣等也不敢下重手。”
“不敢下重手?难道就看着她失血过多而死吗?”
“微臣惶恐、、、”太医们老态龙钟的身子艰难的压到平行地板的水平。
“都给我滚。”几乎是暴怒的吼声,两个太医连滚带爬的出了明曦宫。寝殿之内只剩下司马清呆呆的望着易璇灵平躺着恍如死人的模样。他是怎么了?刚刚的怒火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他似乎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一样,这样的感觉让他害怕。
“楚风、、、楚风、、、”
又是这个名字,司马清刚刚端起一杯水,手指轻轻蘸着清水点在易璇灵的嘴唇之上,那龟裂的嘴唇让他看着难受,对就是这样而已、、、可是听见她伤成这样嘴里还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心中似有一股冲动,杀了那个男人的冲动,冲动过后才想起来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姜楚风早已经死在战场上了,而且尸骨无存。
“母亲、、、母亲,我好难过啊、、、好痛、、、”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司马清却被床上那单薄身子的颤抖惊醒了,易璇灵的双手挥舞在空中,似乎急于抓住什么东西,嘴里一直呢喃着一些难以听懂的话,许久之后,司马清终于捕捉到那疼痛的字眼。
“哪里疼?哪里痛?”发觉自己的傻愣之后他好似触电一般弹开抓在易璇灵胳膊上的手,他真的有点怪怪的了,怎么会因为她睡梦之中的呓语而着急呢。
一定是因为进殿之前刘昭仪的那一番话,“皇家男儿无真心,但或许父皇曾经是有过真心的,但是一旦给了一个人,其他人便什么都得不到,只是敷衍。如果他司马清只是为了敷衍易璇灵才娶她的,那么今天就进入明曦宫的脚步会轻松许多,否则就是打算把真心交出,如果是这样,那么踏进去的脚步会艰难许多。”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是拼命的回忆刚才他踏进宫殿的步伐,似乎也记不住到底是轻松还是沉重了。
这只手怎么会这么消瘦,身为太子妃却瘦得跟难民营出来的一样。都说女子的手掌是柔若无骨的,握着易璇灵的手,司马清只觉得她和柔若无骨完全沾不到边,若非要找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消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咳咳、、、母亲,楚风他、、、他也不要我、、、了、、、”眼泪顺着易璇灵的眼角慢慢的滑向枕头出,不消一刻的时间枕头已经湿了少许。司马清这才将注意力从她枯瘦如柴的手指转到苍白如纸的脸蛋上,她怎么会消瘦至此?
“别走、、、母亲,楚风、、、”
“呵呵、、、你傻还是我傻,你所追寻的不过是早已经消失在生命中的东西,我所追求的、、、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似乎是对易璇灵说的,又似乎是对她自己说的。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明曦宫的宫女一大清早就因着刘昭仪的命令向偏殿之内送来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