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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动物 第二章熟透的深春

第二章熟透的深春

这个城市醒得早,清晨六点多钟街道上就有了许多晨练的人,到了七点以后,上学的孩子们和上班的人群车群便涌了出来,那情形就象破裂的高压水管溢出了水。

罗雅丽是在七点一刻钟的时候,开着她那辆富康车经过市第八中学门口的。校门前的马路上几乎全是骑自行车的孩子,罗雅丽换了二档,减了车速慢慢地走。忽然,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孩子踩着跑车从罗雅丽的车前横过,罗雅丽急忙踏下了刹车。

“咚——”那声音响起来,罗雅丽还以为是汽车撞住了那男孩子。她惊慌地看过去,只见那男孩子的自行车已经跳到了人行道上,一张大娃娃脸儿扭过来,向她出了个怪像。

片刻之后,罗雅丽才意识到,是后面有车撞了自己。

她赶快下车去看。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追尾了,前保险杠歪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富康车呢,右尾灯碎了一块,像是挺漂亮的裙子,被人戳了洞。

穿著黑皮夹克的男人倚在桑塔纳车前,燃着了一根烟。

“哎哟,瞧你把我车撞的!”罗雅丽心疼地抚着车灯。

“你会不会开车呀?走着走着,停什么。”男人的嗓门比她还高。

罗雅丽楞了一下。虽然这男人是在胡搅蛮缠,可是他说得不错,罗雅丽拿到驾照不过四个月。

“你说怎么办吧?”罗雅丽委屈地说。

“你说怎么办?”

……

他们僵在那里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罗雅丽本想打电话请交通警察来的,可是她看了看手表,便改口说,“算了,咱们各修各的车吧。”

那男人一笑,甩掉烟卷,钻回了汽车里。

等到罗雅丽把车开到“时尚人汽车俱乐部”的停车场,聚在那里的车队已经准备出发了。要出行的车队算上罗雅丽这辆富康,一共十二辆车。罗雅丽是其中唯一的女车手,而且是独自出行的。她的车刚一停稳,就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用脚在轮胎上踢了踢,又仔细察看了一下轮胎花纹说,“左前轮的胎压差了一点,等会儿到那边充充气。”

“嗯。”

“其实,这轮胎已经老化,而且磨损得厉害,是不是该换了?”

罗雅丽点点头。

那男人又转到了车后面。他一眼就看到破碎了的右尾灯,于是弯下腰,用手指在破碎处抚了又抚。他的嘴里轻轻地嘘着气,眉毛还微微地颤了颤。那动作和表情就象体贴的父母心疼地抚摸着受伤的孩子。

罗雅丽的心不由得为之一动。

“是才碰的吧?”那男子问。

“哎。是别人碰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罗雅丽心里生出了要诉说的愿望,“一个骑车的孩子忽然横过马路,我赶紧踩刹车,后面的车就追了尾……”

罗雅丽不住地念叨着,那男子脸上已经带着宽容和理解的微笑,伸手拉开了驾驶室的门。他的目光在仪表盘上约略地浏览之后,眉毛向上挑了挑,说道:“哟,十一万公里,是个老司机呀?”

“不,车是老车,人是新手。”

脱口说出这句话,罗雅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面前这个陌生男人,颇具亲和力,不知不觉中,就让人产生了信赖感。

两人正谈着,汽车俱乐部的头头走了过来,“罗女士,这位是咱们临时车队的苏队副,你们俩殿后,就由他照料你了。”

“认识一下,苏沃野。”那男人将手伸过来。

那手宽大而温厚,被这男人握着,恍惚中罗雅丽觉得两人似乎已经相识了很久。

这个休息日,汽车俱乐部的出游目的地是吴候县的樱桃沟。从市郊的环城快速路转上京深高速路,然后拐进吴候县城。再折往樱桃沟,就要走山区公路了。一百多公里的路程,算不上远,但是路况多变,并不简单。

罗雅丽那四个月的驾龄几乎都是市区内的计数,最高纪录也就是在环城快速道上跑过罢了。她加入俱乐部跟着出来,除了散心之外,就是想要练练车。

十二辆品牌各异的汽车排做长蛇阵,逶迤地驶出市区。上了环城快速路,长蛇忽然灵动起来,游走如飞。罗雅丽瞄一眼车速表,过了九十,方向盘格外活了,车体像是浮在了水上。前面那辆车的尾号渐渐模糊,车队还在加速。罗雅丽咬咬牙,把油门再踏下一些,手心就湿了,仿佛那些汗是随着踏下的油门沁出来的。

忽然觉得心虚,忽然觉得孤单。

看看后视镜,苏沃野的那辆皓白MPV车仿佛就贴在上面,罗雅丽这才舒口气。那男人干练的身影就在眼前闪着,方向盘也变得沉稳起来,宛如上面多了那双宽大而温厚的手。

不要紧,那人跟在后面呢。罗雅丽心里笑着。

这局面没有持续多久,车队上了京深高速,苏沃野很快就觉得力不从心了。战战兢兢地看着车速表过了一百,富康车操控起来像是要脱缰。还要火上浇油呢,后面又是喇叭叫,又是大灯闪,一辆货柜车风驰电掣地从旁边超过来。不由自主地打一把方向,车头忽地偏斜,像是直冲着护栏而去。手急眼快地再一把打回,车体就摇头摆尾地耍了一个龙。

超出的那辆货柜车若无其事地在前面消失了。

消失的还有整个俱乐部车队。

罗雅丽已经浑身汗津津的了,她了解自己,她没有能力追赶上去。后视镜里又是短促的大灯闪光,车后又是短促的喇叭响,她看到是苏沃野那辆皓白在加速。

哦,他也要超车走了,罗雅丽在心里苦笑。

“笛笛——,”皓白在旁边的车道上亲热地叫着,它和富康车并驾齐驱了。

皓白的车窗是打下来的,苏沃野侧过脸向她微微颔首。

“别管我,你走吧。”罗雅丽说。

“不,我是想跟你说句话。”男人从容不迫的神情,让罗雅丽觉得心稳。

“嗯。”罗雅丽抿抿嘴。两辆汽车并排而行,罗雅丽觉得这情形很像是两个人肩并肩地在散步。

“你开得不错。”男人说。

“别笑话我,我说过,我是新手。”

“后面超车的时候,别紧张。你只管走你的车道好了,不要着急忙慌地打方向避让。”

“哎。”罗雅丽象个听话的孩子,声音竟也变得稚起来,“可是,车队已经走远了呀。”

“没关系,咱们俩就是一个车队嘛。放心,我就在后面跟着你。”

说完这些,皓白放慢车速,又落在了后面。它犹如一个忠实的卫士,不远不近地追随着罗雅丽。

对呀,我们俩就是个小车队呢……,罗雅丽用那人的话安慰着自己,她渐渐变得从容起来,车速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

吴候县城是整个车队小憩的休整点,他们俩在那里与大队汇齐了。车手们从汽车里钻出来,轻松轻松方便方便,喝喝水吃点儿东西,然后再接续下面的行程。苏沃野一下车,就用手势向罗雅丽做了个表示胜利的“V”字。罗雅丽向他会心地笑了笑,然后打开后备箱,打算拿一罐可乐送给这位一路陪伴她的男士。

望着后备箱,罗雅丽变得目瞪口呆。今天早晨放进去的旅行袋,居然无影无踪!稍稍静下心,就想到清晨追尾撞车时的情形。围观的人又多又乱,她只顾与追尾车的车主争论了,想必有人趁机做了手脚。

那旅行袋里装的都是她为出游备下的食品和杂物,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如此一来她的出行就变得不那么方便了。罗雅丽关了后备箱,正呆呆地靠在车身上,忽然听到苏沃野在旁边喊,“哎,小罗,来瓶水。”

罗雅丽抬起头,看到苏沃野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摆出了要投掷的样子。罗雅丽摆摆手,说了句,“谢谢,别,──”

话音未落,那矿泉水瓶已经掷出,罗雅丽只能接了。

又痒又燥的嗓子被矿泉水润着,让人觉得很惬意。罗雅丽一边喝着水,一边暗暗地想,这男人是猜到什么了吗?那这男人真聪明。这男人是发现什么了吗?那这男人真体贴……

从县城到樱桃沟,是普通的山区公路,车队的行进速度不快。走着走着,窗外的树影就越来越浓了。重重叠叠的山峰将车队引入一层一层的深邃和一重一重的幽静之中,蓦然间峰回路转,车队犹如跌落的溪流一般向夹峙的两山之间奔去,于是他们就进入了一条蜿蜒的谷沟。

那谷沟是樱桃的世界,象出岫的云雾一般漫掩着整个谷沟的是密密的樱桃树。绿色的翡翠之上缀满了紫红色的玛瑙,望上去真让人赏心悦目。屋角隐隐约约地从漫无边际的翡翠和玛瑙中浮出来,那就是村落了。

近年来村民们也有了“旅游资源”的意识,每位游客交二十元钱,就可以到他们种的樱桃树上采摘樱桃果儿。摘下的樱桃尽管吃,只是不许带走罢了。游客到樱桃沟来,本意并不在吃,采着玩着才是他们要寻找的乐趣。

樱桃树不高,挂满果实的树枝弯垂着,只需踮起脚就能采到。俱乐部来的这群人说说笑笑,各自寻着适意的去处,渐渐地散开了。罗雅丽不是个爱扎堆的女人,她手里拎着发给她的那个小篓,独自向着一片清静,悠悠然然地走。

熟透了的樱桃,熟透了的深春。深深地吸口气,就觉得那空气宛如酿透了的果酒一般醉人。人也是熟透了的,似乎有一种浓郁要发散,似乎象熟果一样要绽开。罗雅丽就那样醺醺然地踱着,时不时地随手摘下几颗红樱桃放在嘴里。

走着走着,看着看着,罗雅丽忽然停了下来。她懵懵懂懂地觉得自己是要找什么,看什么。罗雅丽下意识地回过头,于是她就看到了散在几棵树下的人影里,有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有意无意地也在向她这边张望。

罗雅丽怔了怔,把头一低,旋即踱向树影的更深更隐处。

人声和笑声远了,只有一株枝叶葳蕤的大樱桃树伴着她。于是发现她自己并非真的是在寻找幽静,眼下人在静处,却又感到淡淡的寂寞了。

鸟儿飞来了,落在枝头上,偏着脸儿向人看。花俏的羽毛望上去油油亮亮的,光光整整的,犹如刚刚梳洗罢的小妇人。鸟儿玲珑得很,乖巧得很,她可可地一啄,就将晶莹剔透的樱桃叼在了嘴里。

罗雅丽呆呆地望着,心中象融了似的,蓦然一动。

深春的这颗心也象鸟一样,想啄什么呢。

她留神谛听,没有树枝的摇动声,没有簌簌的脚步声,没有什么人跟过来。

心里居然有些失望。

然后是自嘲,瞧瞧,干什么呀?本来就是独自出行,要图个清静自在,干嘛想这想那的……

自嘲了一番之后,目光就无意识地落在面前那棵矮矮壮壮的大樱桃树上。顺着树干望上去,看到了那些象多头的岔路一样向上伸展的树枝,她伸手一攀,就将自己悬了起来。她穿着牛仔裤休闲鞋,爬上这棵树并不觉得特别吃力。人象鸟一样上了树枝,就发现树上是另一番天地。众多的树叶围拢过来,沙沙啦啦地絮语着,和她亲热。樱桃就在嘴边,向她做着送上门来的奉献。

取了新的立脚点,就有了新的高度和新的视角。象鸟一样居高临下地张望,于是轻易地看到了那个男子。那人慢慢地走着,把个脑袋转来转去地四下望着,显然并非在瞩意树上的樱桃。

罗雅丽再度自嘲地笑了笑,哦,莫非爬到树上,又是为了找他么?

此时,苏沃野已经走到了树下。他踌躇地停下来,疑惑地想,咦,方才明明看到那女人到这边来了,怎么倏忽之间就不见了?

有什么东西在头发上轻轻砸了一下,是个红樱桃。

“嘻嘻嘻……”

仰起头,就看到了樱桃一样的小嘴儿和绿叶一般浓郁的笑容。

“哟,你怎么到树上了?”苏沃野说。

“长得越高的地方,樱桃越好吃呀。”罗雅丽信口回答。

“是吗?”

“不信,你尝尝。”罗雅丽摘下一串樱桃,抛下去。

苏沃野忙不迭地接稳了。

“唔,是好吃。”苏沃野啧着嘴,他把手拍了拍,“再来一串儿。”

“给,接好了。”

苏沃野又一次接在手里,他笑着说,“我提个建议,咱们俩合资经营吧。”

“怎么合资,怎么经营呀?”

“你在树上采,我在树下接。采下的樱桃嘛,都是合资公司的。”

“好,合同有效。”

罗雅丽明白,他是不想从这儿离开了,他想和她一起玩儿。罗雅丽呢,当然当然,她并不反对和这样一个有趣儿的男人消磨消磨时间。

“喂,注意啦,我发的这批货是质量最好的产品啊。”罗雅丽挑选了一串最大最红的樱桃,轻轻地丢下去。

那串熟透的樱桃在空中忽然散开,天女散花般地落在苏沃野的脸上。

“哈哈哈——”罗雅丽笑得前仰后合。

“喂喂喂,掉下来了,掉下来了。”苏沃野逗着她。

怪了,让他这么一说,罗雅丽还真的在树上摇晃起来。她“哎呀哎呀”地嚷着,好不容易才站稳。

……

就这样,他们俩玩得很开心。

上树的时候,没觉得吃力。下树的时候,罗雅丽才发现有点儿为难。她不想抱着树干往下滑,她担心那样会划伤她的衣裤。她只好手拉树枝,脚蹬树干,一点一点地往下落。可是脚一滑,她悬空了。

“哎哟哎哟!”她支持不住,松脱了手。

她没有摔倒在地上,一双围墙般的臂膀圈住了她。那怀抱温暖而又稳固,让人绵软,让人生出偎依的渴望。罗雅丽睁开眼睛,她看到一张近得有点儿变形的脸,下巴上刮过的胡子茬儿青茸茸的,犹如质地上佳的毛料。眼珠亮晶晶的,有许多闪烁不定的光点……

几乎是在同时,他们彼此离开了对方,各自站定。

“谢谢。”罗雅丽低着头说。

“没什么。”

罗雅丽就那么低着头往回走,苏沃野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已经到了用午餐的时间,有些人聚围着,有的人静静地独处,享用着他们带来的食品。罗雅丽回到了她的富康车上,闭起眼睛打盹儿。应该可以顶过去的,吃了不少樱桃,这顿午餐就免了吧。

“笃笃笃……”有人敲着车窗玻璃。罗雅丽睁开眼睛,看到苏沃野在车外望着她。

“什么事儿?”罗雅丽摇下车窗玻璃。

“能请你喝一杯吗?”苏沃野笑吟吟地扬起手里的干红葡萄酒瓶。

“谢谢,很高兴。”

罗雅丽在苏沃野那儿享用的当然不只是一杯葡萄酒,那简直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面包、火腿、奶油、果酱……这些自不必说,最让罗雅丽惊奇的是苏沃野居然从他那辆本田MPV车里拿出了一个底道的烧烤架和烧烤盘,特制的烧烤用炭也已备好,用打火机一点,很快就燃起来,没有气味儿也没有烟。

休闲车的后备箱里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冷藏箱,羊肉串、肥牛、海螺肉、鱿鱼卷、大虾、小昌鱼、切蟹、生菜……真是应有尽有了。

罗雅丽只要在家,差不多总是由她下厨。可是这一回却只需吃现成就行了。罗雅丽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灵巧地摆弄着那些吃食,不知不觉地就将“看”变成了欣赏。羊肉串是直接放在烧烤架上烤熟的,苏沃野双手拿着十几条肉串,不停地在红火炭上翻转,轻轻地地将它们在烤架上弹拍着。那颇富弹性的动作,有一种内在的节奏和韵律,望上去好象是在敲打着洋琴。撒盐撒孜然粉撒辣椒粉……,那程序完成得挥洒自如酣畅淋漓。

海螺肉鱿鱼卷之类的海鲜用的是烧烤盘。烧烤盘热了,只见他把右手高高地一扬,就有细线般的素油从小瓶里流出来,随后就把要吃的海鲜一样一样地摆放上去,那动作那神情就象贪玩的孩子津津有味地摆着他的积木。他是用一柄专用的小木铲在烧烤盘中翻动它们的,那情景看上去象是在“过家家”,象是在做游戏。

瞧瞧他为一趟出游做的这些准备吧,瞧瞧他为一顿野餐玩的这些花样吧,罗雅丽不能不心生感叹:眼前这个男人可真会享受生活,眼前这个男人可真有情趣。

两个透明的高脚杯里斟满了琥珀色的美酒,各自端起来,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

“哎,总得说句什么吧?”苏沃野笑着。

“好吧,为了相识——”

“好,‘相逢何必曾相识’——”

碰了杯,就象碰了心一样,彼此交谈起来就变得无拘无束。于是苏沃野知道了罗雅丽是做药品销售的,丈夫做的是工业品贸易。罗雅丽也知道了苏沃野有个可爱的小女儿,太太呢,是个搞艺术的女人。

苏沃野兴致勃勃,谈笑风生,他很久都没有这样神旺了。变化似乎是从见到罗雅丽的那一刻开始的:黑色的富康车泊稳了,车里走出一个白得耀眼夺目的女人。强烈的反差让苏沃野为之一震。

这女人不是一般的白颜色,她有点儿象那种“皓白”。

苏沃野刚刚玩车的时候,开过朋友的一辆白色的“皇冠”。不小心,汽车的翼子板蹭掉了一条漆。苏沃野搞来了各种各样的白漆,想把擦蹭的痕迹抹掉。可是那些白漆涂上去,总是显得发黄。后来还是专修店的维修工告诉他,这种车的白漆是由计算机将几种不同的颜色按照特定的比例调制而成的,它叫做“皓白”。

或许,这女人并不比柳琛漂亮,但是却比柳琛更能引起苏沃野的兴趣。

漂亮的柳琛是棕黄色的皮肤,苏沃野娶了“漂亮”,但却舍弃了“白”。

或许,正是因为内心深处对“皓白”的存憾,苏沃野才买了这辆皓白色的本田。

……

午后三点钟,车队离开了樱桃沟。太阳居然有些毒了,天气出奇得热,县城的那段沥青路,似乎有些发软。折上高速路的时候,罗雅丽把所有的车窗都打开,然后关掉了空调。她不想让发动机有负担,她想让车跑得更轻松一些。这样,苏沃野或许就不会受她的拖累,回家太晚了。

──哟哟哟,居然会替他担心了耶!想到这里,罗雅丽忽然在心里嘲笑起自己。她瞥了一眼后视镜,那辆皓白色的MPV车犹如一张即时贴,牢牢地粘在上面。

苏沃野就在后面呢,她心里安安稳稳地想。

车队提速的时候,她也提速。富康车又有了脱缰的感觉,但是她咬咬嘴唇,控制住了。瞧瞧车速表,一百一十五!没问题,她不会被车队抛下来了。

有一种喜滋滋的感觉,很想与人分享。

“笛,笛——”她按响喇叭,似乎在说,看呐,你看看我开得多快!

“笛,笛——”后面的皓白车立刻也响了响喇叭,好象在回答,看到了,看到了,挺不错。

似乎开得更快了,似乎开得更稳了。情绪也随着高涨起来,车载音响里放了一首歌,嘴里不由自主地跟着唱。

“乓!──”,忽然传来沉闷的炸响声,听上去有点儿象电影里炮弹的配音。富康车摇摇晃晃地抖个不停,笔直的高速路一下子偏斜起来,似乎要折翻……

这图景也像是电影画面呢。

爆了轮胎的富康车蹭撞在高速路的混凝土护墙上,罗雅丽刹那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