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不是走错路了?”沙伽贝鲁说道。
兰斯顺着刚才那商贩所指的地方一直走,原本宽阔的道路边城羊肠小道,两边的房屋好似贫民窟一般,满地都是黄土灰尘,厚厚的一层,踩上去都能振起黄烟。
这时兰斯看见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子,身穿轻皮甲的家伙嘴里骂咧着,好似凶神恶煞,而且左脸上还长着一颗大黑痣十分的显眼,更是一副强盗土匪的面相。腰上配着一把长剑,剑柄上缠绕的布袋已经有些老化,应该是使用了很久后造成的,看样子应该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
那男子周围站着几个弓着身子的老年人,看起来像是乞丐。全身的衣服到处都是口子,好像被千万把刺刀刺过一样。深深凹进眼眶里的眼睛满是可怜和凄惨,脸上已经是皱纹满布,皱得几乎可以叠起来。
他刚进到这个巷子,乞丐们蜂拥上去,将他团团围住。于是他便加快脚步,但乞丐们就好像黏在他身上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但以他的脚力只要小跑一下,这些七老八十的乞丐们完全不可能追上,可他心想不就是一群乞丐而已,难道还得用上跑的来摆脱吗,这也太没出息了吧。
于是他只是不断地用手推开周围的乞丐,可乞丐们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不管被推开多少次,还是继续贴上去,捧着已经破碎不堪的瓷碗,甚至只是一块挖空了的木头。
兰斯看着那男子向着这边走过来,微微一皱眉,似乎感到什么不妥,踏着步子加速向他走过去。
“这你也要管?这家伙可不好惹。”沙伽贝鲁看着兰斯疾步走去,猜想到他想要干什么,便提醒道。
“正因为是这种事情我才要管。”兰斯反驳道,完全不把沙伽贝鲁的提醒当一回事,毅然地走过去。
那男子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实在是受不了这些无赖般的乞丐。他右手一抖,把贴着在他右边的乞丐震了开来,被震开的乞丐好像保龄球罐似的,全都倒在地上。他手掌握在剑柄上,想要拔出剑来给这些无耻的乞丐瞧以颜色。
但就在他把腰中的长剑从剑鞘里拔出半截,剑声刚响,剑鞘的口子里只露出了半点白光,却被一只手给突然抵住。
“你想要干嘛?”兰斯一手死死地抵住那男子想要拔出来的长剑,让他的剑分毫不能动弹。摆着一副冰山般的冷脸,双眼好像嵌在刚从千尺冰崖里,放出寒光。眼眉微合,只露出半截瞳孔,好像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藐视地上的杂种一样。
男子被突然冒出来的兰斯惊了一下,但看着他这样的嘴脸,好像对自己十分鄙视的样子,心想这家伙竟敢突然出现挡老子拔剑?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我想要干嘛关你什么事?”那男子被兰斯轻蔑的神情给激怒,特意提高了声调,眉头一皱,挤出一双恶狠狠的狼眼,挑衅地说道。
“如果你是想要做其他事情当然不关我什么事,但是你若想要伤害这群老人家,那跟我关系就大了。”兰斯冷冷地说道,表情还是那样的轻蔑和不屑。
兰斯的话语好像冰凌尖锥一般,扎向那男子的耳朵,他听起来感觉甚是气愤。
他调动了点魂力,让说话的声音又变得更大声了一些,而且胸膛挺得老突出,卖弄自己隐隐显现的健壮胸肌,想要威压住兰斯。整个鼻孔张大得能塞下一颗枣核,鼻孔里喷出雾气,狠狠地说道:“怎么跟你有关系了?你跟这群乞丐是一伙的?今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还不赶快给我让出条道来,再挡我的路我就不客气了!”
兰斯根本不吃这套,不管那男子怎么对他大吼,还是各种挑衅的动作,他都面色不改。一直保持着冰冷面容,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闪动过,总是透着凛冽的寒光直直地看着那男子。
面对如此冷酷的兰斯,好像有一种在酷热的撒哈拉沙漠里看见一个冰雪怪兽,半个沙漠都被这怪兽散发出来的冷意给冻结了的感觉。那男子不禁感觉全身汗毛竖起,原本想要一手将兰斯推开夺路而去,可自己的手好像不听使唤,微微颤抖着怎么也推不出去。
兰斯看着他半天没有吭声,心想自己已经将他压得没了脾气。既然那男子还没有动手,肯定也是不想滋惹是非,自己也不必跟他较真,兰斯便向一侧闪开身子,空出一条路子给那男子。
那男子见道就走了出去,回头看着兰斯,嘴上骂着:“若不是我有急事,肯定要把你好好给揍一顿。”
但走远后他越来越觉得刚才自己怎么会那么窝囊?
由于兰斯在森林里摸爬滚打,弄得全身是伤,沾满泥污,而且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烂得跟那些乞丐别无两样,怎么看都只像是落魄的小混混。
自己竟然被这小混混给压着,怎么想都来气,越想越气愤,口里暗暗发誓若再见到,一定要好好教训兰斯一顿,以泄自己心头的不快。
兰斯看那男子走掉,消失在拐角处。霎时间眼里的冷意化去,取而代之的是悲悯的柔光婉转。
“小子,气势不错。他可是已经达到了下位强级的魂力,如果在这巷子里打起来,就凭你现在这下位凡级的魂力,一下就能把你碾碎在墙上。”沙伽贝鲁调侃道,但带着一点轻蔑味。
“这可说不定,战斗不是单纯看实力,还得靠脑子,可能我就一镰刀把他的脑袋给割下来了也不一定。”兰斯冷笑一声,反驳道。
沙伽贝鲁听了后不再说话,但在兰斯看不到的灵魂结界里,他却浅浅地笑了。
在这几天的相处里,沙伽贝鲁看到了兰斯的果敢和决绝,还有一颗毫无畏惧的坚强灵魂。他不禁为自己能找到这样的宿主而庆幸,心想不枉自己等待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可以为自己报仇的宿主了。
兰斯左手张开,掌心里放着几颗金币。乞丐们看到金币,好像苍蝇一般围了过来,嘴里喃着各种求施舍的话语,围着了他。
他将左手举高,右手将金币一颗一颗地分发到他们的各类盛器里,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颗金币。他们这些乞丐乞讨一个月也不一定有一颗金币的收入,这金币就好像是个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得到金币的乞丐心满意足地走开,坐回到巷子边上。
兰斯看着乞丐们满足的表情,自己也感到些许欣慰,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在这躲躲藏藏的几天里,兰斯几乎没有笑过,就算笑也是带着杀意的冷笑,更不用谈发自心底的开心了。
“我们的贵族公子竟然有那么善良的一面,会如此慈悲地施舍穷人。”沙伽贝鲁调侃道。
“这是都是母亲的原因。”兰斯细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悲伤。
沙伽贝鲁原本还以为兰斯会没好气的反驳,但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回答,知道自己说到了兰斯的旧时的伤口,没再说话。
兰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母亲在离开之前,她在塔法尔城里建了一座教堂。她将城里的孤儿都收养在教堂里,而且每天都会在教堂里给乞丐们分发食物。我小时候就是生活在那个教堂里,整天陪着母亲,偶尔能看见从军队里回来的父亲。或许是受到母亲的影响吧,自己也对孤儿乞丐之类的弱者十分的同情。”
说完后,他脸上显得有些失落。虽然在母亲离开后不久教堂就被其他建筑给代替了,但直至今日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教堂的摸样,帝国里的教堂都是千篇一律,唯独母亲建的教堂十分的特别,里面的窗户上不是泰坦神的图样,而是各种看不懂的符文。
兰斯挺了挺胸膛,深深地呼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不再悲伤,重新振作了起来。将这些悲伤的事情都先搁下,现在离开艾因贝伦要紧,不能变的如此颓废。
可在这现世之外,被兰斯这样提起,站在祭坛上的沙伽贝鲁也不禁想起往事。想起那宫殿,想起那刻着蛇纹的石柱,还有那些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东西,但现在都已经化作须有。沙伽贝鲁抬头望着昏暗的天空,第一次轻叹了口气。血红色的四只魔眼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骇人的凌厉。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才跟着这小子几天,就被他影响了么?”沙伽贝鲁自语着,原本自己都是一脸严肃,说话的语气也是带着一贯的威严之气,仿佛天降的君皇。可自己竟然没事也会调侃起兰斯来,而且现在还跟兰斯一起缅怀起过去,就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了呢。
“这就是凡人的世界么?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呢。”沙伽贝鲁不禁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