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深巷,狂冷的风蹿人心窝。
一排碎裂的小石子,调皮的从唐善雅的乌黑的发间坠落,又在地上连翻了两个滚,顺着路的边缘,滚进了暗沟。
倒地的人儿却没有任何反应,身体变得透明。她,再也睁不开眼。
突然,一束蓝色的光线从地平面升起。准确来说,是从唐善雅僵硬的身体里发出。奇异的蓝色光芒像一团迷雾,迅速扩散,形成碗口形状的巨大光能。蓝光的惊人力量,笼罩住了她冰冷的尸身。
如画的眉心舒展,疼痛感正一点点减轻。
冰凉的小手,慢慢地,又恢复了知觉。
唐善雅嘤咛了一声。
本能的求生意念,促使她的身体倏然坐起。地上,仍是一滩血迹。
这时候碰巧,有一名身穿灰布麻衣的中年男子,从不远处的巷口经过。中年男子的手里拿着根红布头扎裹的棒槌,另一只手,提了面黄铜粗制的锣。
“估计是负责巡更的守夜差役。”善雅心想着,冲男子微笑,她刚想张口询问点什么,那人已经扭头逃也似的想要离开。
“鬼啊!”男人的眼珠子险些都快跳出了。前一秒,他分明还看见那女子,正和她身边的男子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胸口还流着鲜血;这一刻,披头散发的女子竟然能够突然坐起。
守夜的巡差显然被吓得不轻,一不小心,跟头栽地。他也顾不得拾起地上那面锣,跌跌撞撞,就往街道上跑。
唐善雅很疑惑,自己居然还活着。还有一点就是,好生生的一位巡差大哥,见了自己,为何又是那样的反应?再有,那在体内徘徊不去的蓝光,又是怎么一回事?
蓝光……蓝色……蓝……
想了半天,她在脑海里终于厘清了头绪。在下界重生前,师父曾说过的一番话:
“你可知,你并非凡猫……你命数奇特,根基原是九命猫,为师现在就帮你打通仙脉,好让你在人世多活几回……”
再继续推理,刚刚那名男子之所以要逃跑,是因为亲眼目睹到起死回生的整个过程,被吓跑了。
“原来如此。”唐善雅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这时候,她要感激容蘅的再造之恩了。同时,她也为自己的大难不死感到庆幸。
但她只激动了片刻,便又立刻环顾起四周。
原本躺着的左侧位置,是南宫凌的躯体。他的面容看上去那样平静,正悄无声息的躺在冰凉的地上,满身是血。他破裂的衣襟,他还缠绕着绷带的手臂,在呼啸的北风中,都显得异常的凄美。甚至可以说,他整个人,都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染透。
顷刻间,泪水滂沱,打湿了唐善雅的侧脸。她哭红的眼眶有些淤青,整个人跌坐,变得失魂落魄。
唐善雅嘶哑着嗓子,抱起了南宫凌的头颅,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见他纹丝不动,唐善雅又狠命摇晃起他的身躯,企图将他摇醒。在她心目中,他并不是死去,只不过暂时的昏睡过去而已。
一滴泪落在了南宫凌紧锁的剑眉心,怀中的人居然皱了皱眉。
唐善雅伸出了食指,靠近他的鼻息。若有若无的温度传过指尖。
“他还有气息!”倔强的小身子板一股脑儿站起,她擦干了眼泪。
眼下,还不是该哭的时候。
“小凌或许还有得救,我不能放弃任何一丝的希望。”她用充满坚毅神情凝视着南宫凌苍白的脸。
拧了拧大腿,重新振作起精神,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只片刻功夫,便拿定了主意。
只消这一刻,唐善雅便做了个惊天的决定。
她一把揽过南宫凌的胳膊,又将他的双臂搭在了自己的杨柳削肩。蹲起,起身。她背起了他沾满血迹的沉重身体,一步步朝前迈去……
雪清玉瘦的香影,驮着负伤的男子,挪动着步子。
每一步,都迈出得异常艰辛。
善雅没有想到,偌大的街市,竟没有一人肯伸出援手。街头过客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们,待唐善雅背负着南宫凌想要略微靠近些,他们又纷忙避让。
就连医馆跟药店的老板,察看病人伤势过后,也是接二连三的摇头。他们找出各种借口,谎称店铺打样,实则怕救不活人,反倒被搭进官司。
“小凌,你看得见吗?不远处,就是江堤,你看那里歌舞升平,多么热闹。快醒醒,陪我看呐!”焦急的粉泪扑簌,模糊着唐善雅的视线。
很快,她的目标盯紧住岸边的一艘游船。
没错,这艘船只的距离是最近的,又没有下水。
只见,一艘堂皇富丽的楼式画舫正停靠在江面,大红猩猩色灯笼悬挂于船头的桅杆。鲸鱼形状的船身,顺滑而又弧度,被木匠打造得美轮美奂。看得出,画舫的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横了横心,她决计,要赌上这一回。
“小凌子,你再忍耐一会。”
她小心扶住南宫凌昏迷不醒的身体,放下他的胳臂,将他搬挪到了岸边的一棵大树下,好让他躺下,暂时有个倚靠。
最后瞥了眼树下满身血渍的人,“咚”的水声,雪白的浪花腾起,唐善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入了江体。
“不好了,有人落水啦!”不知是谁惊呼了句。
冰冷刺骨的江水在朦胧月色中乌黑如镜,侵袭着她的最后一根绷紧的神经。
“救命!”她故作奋力地挣扎着。
还没来得急呼喊第二声,一股浪潮扑来,没来得及躲闪,就被呛得吞进了不少水。折腾了一阵子,许是太累的缘故,她的双手乏力得无法再抬起,慢慢的,手臂停止了挣扎,开始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