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梅松庭揭去那黑衣人蒙面的黑纱,露出他的本来面貌,看去倒颇为端正,大瞪着两眼颇有些死不瞑目之感。梅松庭仔细端详那人的面目,目光向下扫过那人的全身,却在他手臂处停留下来,稍稍顿了顿,掀起那人的衣袖。
秋慕霜见梅松庭有意搪塞便也不再追问了,默默看着他勘察现场。顺着梅松庭的手望向那人的手臂,一见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那人的手臂上蜿蜒着一条青色的蛇纹,那条蛇甚是凶恶,令人望而生惧。
秋慕霜刚刚回到钟国中土不久,对中土的江湖武林之事几无所知。但是,梅松庭的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
“这蛇纹……七郎君识得?”秋慕霜问道。
梅松庭站起身来,举目向四外望了望,道:“这是钟国修罗门特有的标记。看这个人手臂上的蛇纹,他在修罗门里的地位必定不低。”
“钟国修罗门?”秋慕霜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眉。单单从名字上便知所谓的修罗门必定不是善类。
梅松庭稍一迟疑,方说道:“世人只知修罗门来自钟国,却不知他们究竟于何时何地立派开宗。修罗门自立派以来,便杀人为业,行事甚是凶残。只要雇主出的价钱达到他们的要求,上至君王,下至走卒,不管是恶是善,没有他们不杀的。”
正说话间,徐元秀从树林中出来,疾步走到梅松庭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段被利器削断的树枝,向梅松庭禀道:“郎君!请看!”
梅松庭接过徐元秀递过来的树枝仔细看了半晌,面色微沉道:“这树枝上的断痕乃是宝剑所致。”
徐元秀点头,“郎君所言极是!这树枝是从东北方向的林中找到的。如果元秀所料不差,这些人应该来自钟国南湖关。而且,他们逃走的方向虽然不是南湖关,却可以直接进入钟国腹地。”
秋慕霜听梅松庭和徐元秀将刺客的来历指向钟国,不由心中暗暗忐忑起来。目下钟国正向瑨国求和,稍有一点儿意外都会导致议和不成,弄不好还会引起更大的战事。如今,不但梅松庭在钟国的土地上被人行刺,行刺之人还是来自钟国,梅松庭会怎么看待钟国可想而知。
“看来,钟国有人当真是破釜沉舟了。竟然连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徐元秀有些义愤填膺地斥道。
秋慕霜看着徐元秀有些青白的面色,便知他是真的气急了。也难怪,他是陪伴在梅松庭左右的人,倘若方才梅松庭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是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
“这可如何是好?不知何人在这个时候派人刺杀梅松庭,岂不是授人以柄?”她想反驳徐元秀的话,却没有反驳的立场,更没有反驳的理由,只得暗暗跺脚,暗恨刺杀梅松庭之人。
梅松庭手里反复看着那把剑,又慢慢将目光望向溪流边,密林中,半晌方沉思道:“以我之见,他们未必便是受钟国人的指使而来。”
他的话一出口,不仅徐元秀愣了,秋慕霜也愣住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梅松庭。
梅松庭抬眼看了看他们,面色冷凝,神情严肃地说道:“我方才在溪边净面,那些黑衣人是从我身后突然袭击的。便说明他们不是提前在山中设伏,而是随同我们一起进入的鸳山。虽然他们有可能是受钟国指使,但更大的可能却是来自钟国之外。”
“那……”徐元秀经他提醒,也醒悟过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是元秀大意了!可是,如果不是钟国派来的,他们又是受何人派遣?”
梅松庭轻轻叹了一声,沉思半晌微微摇头,“我没有说必定不是钟国派来的,只说可能有其他的可能!”
说话间,雪季子领着冷宜、韩晓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梅松庭,道:“郎君!那些使链子枪的人看不出是什么来历。”
“噢!”梅松庭微微蹙眉,问道:“一点线索也没有?”
“是!某将这前后左右的林间都查了,没有发现任何和他们相关的痕迹。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到底是谁和郎君有那么大的仇恨,竟派了两路人马来刺杀郎君!”
梅松庭缓缓垂下眼眸,遮住目光中的诸般思绪。思索半晌方苦笑道:“罢了!既然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便先搁置下来容后再查吧。你命人将他们的尸体掩埋了。”
“郎君!他们要刺杀郎君,就该让他们曝尸荒野,何必还要掩埋?”雪季子大为不满的说道。
“人死不结怨!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都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足够了!”梅松庭望了溪边的二十余具尸体,吩咐道。
雪季子叹了一声,便领着侍卫们前去处理后事。
秋慕霜一直默默站在旁边,将梅松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部看在了眼里。那句“人死不结怨”让她的心头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梅松庭。“世人皆知瑨国梅松庭是当世之战神,在战场之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都道他行事果断、狠辣,却不知他竟是这般仁厚君子。当真令人可亲可敬!”
徐元秀举目望了一眼西沉的红日,向梅松庭道:“郎君!天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梅松庭点了点头,在冷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先向秋慕霜颔首道:“今日之险多亏凌郎君援手,否则某只怕难以脱身。如果凌郎君信得过某,请告知某仙乡住址,某日后定派人送厚礼至潭府,以报今日之厚恩。
“这……”秋慕霜没想到梅松庭再次询问自己的住址,不由微微一愣。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七郎君不必言谢。天色不早了,这山里的风也该凉了,七郎君身体不适,还是请及早下山才好!”
梅松庭见秋慕霜执意不说家乡住址,便也不好再加以追问,只得颔首道:“凌郎君乃是真君子也!既然如此,某便铭记今日之厚恩,若是他日有缘再见,某定当泉水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