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不舒服。”
乔伊对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陈遇辞说,手指仍轻轻搭在许漾腕间。
“我想带她去休息室。”
陈遇辞的目光终于落在许漾身上。
他的眼神陌生得令人心寒,就像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服务生。
“随你。”
他淡淡地说,伸手为乔伊拂开肩上一缕并不存在的头发。
“别耽误太久,仪式要开始了。”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宴会厅的嘈杂。
许漾坐在真皮沙发上,盯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掌心。
碎玻璃碴还嵌在肉里,但痛感似乎被某种更尖锐的情绪麻痹了。
陈遇辞倚在门框上低头看表,剪影被走廊灯光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镊子尖端碰到伤口时,许漾条件反射地缩了下手。
“弄疼你了?”
乔伊立刻松开力道,杏眼里盛满歉意。
“我轻一点。”
许漾摇摇头。
这点疼痛算什么?比不过父亲跳楼后她连夜被赶出别墅时膝盖磕在台阶上的痛。
比不过母亲割腕那晚她抱着尸体直到天亮,手指被冻僵的痛。
“谢谢乔小姐。”
乔伊贴好最后一块创可贴,突然转向门口。
“遇辞哥哥,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呀?都不来关心一下许小姐。”
她的尾音拖得很长,陈遇辞这才抬眼,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许漾,落在乔伊脸上时立刻融化成春水。
“都听你的。”
他走过来在乔伊的发顶落下一个吻。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捅进许漾心口。
五年前,在她公寓的落地窗前,年轻的陈遇辞也曾这样从背后环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呢喃:“漾漾,我这辈子都听你的。”
许漾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这是发病的前兆,手指先背叛她,接着是四肢,最后连吞咽都会变得困难。
她慌忙把手藏到桌下,却听见乔伊突然惊呼,双手包裹住她发抖的手指。
“许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陈遇辞的视线终于落在她颤抖的双手上。
许漾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和许小姐真有眼缘。”
乔伊回头对陈遇辞说,手指却暗暗用力掐住许漾颤抖的手腕。
“正好我缺个生活助理,要不许小姐来帮我吧?工资嘛……”
她红唇轻启。
“每月三万怎么样?”
许漾猛地抬头,终于看清乔伊眼底的炫耀。
这位乔大小姐当然知道她是谁,知道她父亲是怎么死的,甚至可能知道她和陈遇辞的过往。
现在,她要许漾亲眼看着曾经的爱人如何宠爱仇人之女,要她亲手接过这份施舍。
“我……”
许漾的喉咙发紧,病态的颤抖已经蔓延到肩膀。
她应该拒绝的。
“她不适合。”
陈遇辞突然开口,声音冷硬。
乔伊撅起嘴,像只不高兴的猫咪。
“为什么呀?我觉得许小姐很好……”
她故意拖长音调,手指在许漾掌心暧昧地画圈。
“而且……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的,对不对?”
“她那么不干净的人照顾不好你的,我会心疼的。”
许漾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看到乔伊红唇开合,看到陈遇辞皱眉的表情,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父亲跳楼前最后一通电话的内容突然在耳边炸响。
“老许,只能怪你全家都该死。”
“乔小姐。”
许漾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我愿意。”
这句话像按下暂停键。
陈遇辞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而乔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绽放得更加明艳。
“太好了!”
“那明天就来上班吧。”
她挽起陈遇辞的手臂,撒娇般地晃了晃。
“遇辞哥哥,我们该去准备仪式了。”
陈遇辞最后看了许漾一眼。
后半程几乎没什么人在意她。
乔伊作为乔氏集团的掌上明珠,没人敢当面找她麻烦。
但许漾仍能捕捉到那些飘来的窃窃私语,关于她父亲的死,关于许家的破产,甚至关于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服务生。
许漾机械地收拾着餐盘,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上,同时强迫自己不去看台上那对璧人。
乔伊一袭白色礼服倚在陈遇辞肩头,像个天真无邪的公主。
而陈遇辞,许漾的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飘了过去,他正低头听乔伊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抬头,目光穿过整个大厅,直直撞上许漾的视线。
许漾手一抖,银质餐叉掉在地毯上。
仪式结束时,她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居民楼下的路灯年久失修,灯光昏暗得像随时会熄灭。
许漾在这栋破旧的老楼里租了三年,早已习惯楼道里永远散不去的油烟味和邻居的争吵声。
她慢悠悠地走到楼门口,一道修长的影子斜斜地切断了她的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