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的声响连绵不绝，一摇一晃的没有章法，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三舅一早在傍晚时候就把大门打开，没有关上，这时候外面的天黑已经的伸手不见五指，午夜的月亮高悬在天空上，地上却好像是笼罩着厚厚的罩子，一点光也照不下来。

大门口亮起了一对红灯笼，灯笼左摇右晃，被风吹的几乎要灭掉，我这才发现，已经起了风。

一对灯笼，两对灯笼，三对灯笼……

从我家大门口走进来两排“人”，远远看上去像人，但仔细看他们都面色惨白，嘴唇殷红，一双眼睛空洞无物，细看才发现……

“这是纸扎人！”我大惊。

三舅点了点头：“对，我们这边但凡谁家死了人，送行打发的时候，肯定是要烧一些纸扎人的，这东西就是死者带去阴间可以使唤的下人，来给你送钱的肯定是纸扎人。”

两排纸扎人一摇一晃的进了院子，前面的六个手里都提着红灯笼，后面的四个两两一对，扛着两只箱子。

他们走到了院中，将箱子放在了院子里，箱子打开后里面一箱全是白花花的银元宝，另一箱子是扎的一捆一捆的纸币。

那些铃铛的声音都是纸扎人提的灯笼上挽着的，纸扎人们将箱子放下，又排成两排，慢悠悠的走出去了，外面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月光照不透，但他们离去之后，风渐渐停了。

三舅把院子里面的灯打开，我走出去看那箱子，影子映照着白炽灯，散发着明亮的反光，独属于银子的颜色。另一箱扎实的一摞摞纸币，都是百元的钱。

修宇看着满满两箱子，眼睛都瞪大了，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叹：“这得多少钱呀？”

我估摸了一下：“那一箱子就少说三百万，至于银子——估计也不会便宜。”

但惊讶归惊讶，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接完阴人送来的钱财我们便回到了各自的卧室准备睡觉了，柳芸溪今天不在，说是要准备过几天的婚礼事宜，顺便要“劝劝”章礼辰，把她也哄过来，正正好就是表姐描红妆了。

修宇的卧室要重新装修，这几天也暂时住在我家。

翌日，三舅已经开始准备过几天婚礼需要的东西了，因为这婚礼是要还阴债，三舅特意要找一个诸事不宜的日子里，来对冲阴气，时间就定在三天之后。

这几天就要打点好三天后要用的一些东西，我和三舅今天便去找一个杀猪人斩过千百条命的刀，随后还要准备特殊材料制作替死纸人。

杀猪的李白小住在镇上的黑牛巷，这黑牛像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鱼龙混杂之地，有红灯区、赌钱的棋牌室、网咖、黑酒吧什么地方都有，还有一些下煤窑的旷工也住在这块，平时抽烟酗酒。时不时的会爆发些冲突，当街打架。

这条街上大多数都是这边一个地头蛇家的产业，所以也无人敢管，李白小住在这里也是生活所迫。

就在我们去李白小肉摊的路上，好巧不巧的在黑牛巷里碰上了打群架，说是打群架，远远看着其实就是一群人欺负一个人，黑压压的人群把中央那个半大小孩围起来，一伙人混乱的叫嚣着。

三舅习以为常的准备拐弯绕道，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打架就报警了！”

这一句喊的不理智，因为这里不是上城，上城能遇到这种的情况，基本上也就是路过喊一句，他们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再不济也不敢真的打出个好歹。

我喊完之后，为首的老大转过身来，看着我，正准备嗤笑一声扑过来叫嚣，旁边的胖子阻止了他：“这好像是隔壁村在外省当老板的那个姓赵的。”

那人呸了一声，最终也没怎样，只是雨季懒懒：“不关你的事，就别管闲事。”

这时候，被打的那个人从他们几个人身后钻出来，大声喊道：“表哥！”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我二舅家的小儿子，郑修知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我知道小表弟性格一向叛逆，但即便这样平时也不可能和这种街头巷尾的混混扯上关系。

我皱了皱眉，顾不得其他，我赵煦杭的弟弟被人欺负，这事情当然不能这样轻易揭过去，我迈腿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那为首的红毛远远看着怒气冲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走进了反而气势消减了不少。

一旁的胖子道：“是这小子，竟然拿冥币跟我们炸金花，都快过年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咒我们吗？”

“炸金花？”

我咬了咬后槽牙，也难怪二舅妈揍他，这小小年纪连高中都没读完，竟然还染上了赌瘾！但生气归生气，还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欺负。

“冥币？给我看看。”我挡在他身前：“也不是你们说冥币就是冥币。”

这时候，红毛才从后边的人手里拿过了几叠钱，一共是四五叠红色的钱币，看着和真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排练号都不是一个数字，但拆开来看，上面写的是：中国人冥银行。

我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也大概知道了这叠钱是哪里来的了，怪不得小表弟今天早早上我家来借东西，感情是趁着空，想从昨天阴鬼送的一箱钱里面摸一些出来。

郑修知拉着我的袖口：“哥，我下次不敢了，这次能不能帮我把钱还上，我肯定——”

我摆了摆手，不过也就是四五万块钱，替他填窟窿就填了，不过作为哥哥肯定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就这样一错再错：“钱可以还，但前因后果你得跟我讲清楚，并且我会把你带回你家，和你妈说这件事情。”

提起这个，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又绷紧了，思考了片刻：“算了，我不用你还了，你——”

红毛打断了他的话：“不行，这钱无论是还不还，你这顿打都必须挨，我告诉你，要是人人都来我面前哪些冥币来糊弄，我这生意做不做了，牌还打不打了？”

胖子听到红毛这样说，立刻上前来抓住郑修知的衣领，推搡着往一旁拉扯。

“住手！”

“别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胖子道：“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给你个面子，但前提条件是你炸金花得赢了我们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