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依然能清晰地记起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的双眼皮儿,两圈又黑又长的睫毛辉映着两个黑眸子,仿佛这里乡下的一池盈盈欲滴的清澈的泉水,眸子转到眶中的任何部分都显得灵动俏媚。眼白却淡淡悠悠地泛出蓝色的闪光,这眼光斜挑暗视,像个能摄人魂魄的无底洞.谁碰上这释放的眼光都会掉进去,沉下去,永生永世沉沦。
这双眼睛带给我的威慑远远超过我的预期,以致在高中再次被相似的一双眼睛俘获。我们一起跳级,考入同一所大学,留学同一个地方,选学同样的专业和研究课题。本以为岁月静好,相携到老。可谁知,命运的无常才是短暂一生的常态。斯人已去,空余怅惘。
在二十岁的尾巴尖上,又遇到最初的一眼万年。亦福?亦祸?
从小姑姑家回来已是晚霞满天。要不是考虑到星期六加班做手术的姑姑的想法,小姨还想在那里跟中国通小姑父摆龙门阵呢!有小姑姑坐阵,小姨还收敛些,没有了小姑姑,一个家长里短,添油加醋,一个妄议时政,假古讽今。一片乌烟瘴气,不亦热乎!
“这上帝啊,还真是公平哦!那个不解风情的事业强人黎清澜,最后竟然找了个风情万种的美国佬?我咋没这么好命呢!”自怨自艾是繁华落尽后的常态,小姨你习惯就好。
“一个妇科,一个牙医,一个管小,一个管老。人一生多少年啊,她家全包了。”男与女缔结的契约之所以长久,因为大都是建立在双方实力相差不远的前提之下。这个整明白了,人生也就无谓羡慕嫉妒别处的风景了。
小姨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刻找了个不吝钱财,对其高调低调全方位撒重金追求的富二代,可一时的风光怎能掩盖风流云散后的真实和惨淡?
我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兔死狐悲未免太夸张,但我跟穆天和二人的门第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从资料上看,他家四代同堂,上有一个八十多岁还能参政议政的老夫人,下有几个上学的和穿纸尿裤扭来扭去的弟弟妹妹,七大姑八大姨一应俱全,父亲掌权,他是实际操刀人。权利一时无两。而我呢?一个姑姑一个姨,还有个相对出名的姑父,外加一份不会失业的工作。
中午一起吃饭时,姑姑就提出过这一疑惑,她作为妇产科主任医师,这样的悲剧屡见不鲜了。为了在有钱的婆家抬起头,不顾身体生隔年孩儿,剖宫产刀口刚刚长好,就又挨一刀,不生男孩誓不罢休,在一间间病房里上演天道人伦大戏,最终豪门梦破,如花容颜也毁了。
虽说当时小姨听了,撇撇嘴,不以为意。可生在这一利益最大化的社会中,你在攫取别人碗里的一杯羹时,岂知别人不也柔中带刃榨干你身上仅存的一点他需要的,却是你一生最宝贵的东西吗?
有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政治经济学理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管子·牧民》中曾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我认为这仅是对世代承袭,家训有格,教养出众的门阀贵族的一种榜样式的写照。对我等生活于极具诱惑的物质世界中,剜肉割疮,追求快餐式效益的人来说,“温饱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才是吾等小民的真实写照吧!而且这两句俗语与管理学上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不谋而合。
有需求,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舍弃与坚持。舍弃与坚持恰成反比,此消彼长。就怕舍弃不该舍弃的,坚持的最终风流云散,如夜空中的烟火,刹那沉寂。
人生弯弯曲曲水,世事重重叠叠山。生活中,坎坷与诱惑并存,我们之所以能一路向前,源于飞蛾扑火的决绝和破茧成蝶的华丽蜕变。为了蝴蝶的翩跹绽放,扑火焚身又怎样?说不定能凤凰涅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