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稍落……
雨渐消停,残风与枯叶一起随风飘散……
一只飞鸟掠过少年面前的荒地,本能的想要避开下方的血腥味,徒留下一串串悲鸣之音。
一只浑身漆黑的燕雀低低地擦过一丛半人高的野草,疲惫的双翅煽动的幅度越来越小。
忽然,它颤颤巍巍地扑凌了几下,便直直的坠落下去,掉在了被血液浸透的土地上,咸腥的气味铺天盖地的笼罩了它,冰冷地截断了它的所有生机!
一支泛着乌黑光泽的暗箭斜斜的插在地上,隐在不远处一丛枯草里的一架木质弩机,已伺机夺下了它的生命。
在这之前,它已经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
就在这时,隐藏于一块大石头之后的一道身影忽然趁机暴起,疯了似的逃窜而去,速度奇快无比。
“咻!”与之同步间,一道微弱的声音破空而出。
那道慌不择路的身影随即应声倒下,重重的砸在了干硬的土地上,尘土溅起。那人口中重重的咳出一道道血箭,颤抖着喘着气,呼吸已是微弱无比。
他瞪大的双眼血丝密布,满眼皆是不可置信。他不明白,作为帝国重甲步兵团的先锋队伍之一,他所在的小队在整个帝国军队中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为什么会,,,
整整五十名训练有素且身经百战的白龙将士,无一幸免全部被阻杀至此……自始至终,他们竟无一人看清敌人的踪迹!
他们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为什么要埋伏自己,甚至,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
恐惧无时无刻不笼罩于他们的心头,疯狂的吞噬他门的理智,死亡对于他个人来说,早已是解脱。
少年名叫简直白,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嗯,今年十五岁。
简直白手持一把破旧的弓弩,静静的站了起来,他默然地看了看身边的枯骨。它们明明才死去没几天,却已经化作了累累尸骨。
断戈破剑横于大地,入眼皆是荒凉,漆黑的血迹和腐肉埋入草木,引诱冬日饥饿的玄兽前来,整片大地生机湮灭。
黄昏将至,狼嚎渐起。
为了狙杀最后之人,简直白已经在这荒芜的土地间趴了足足两天了,荒漠的寒冷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他的身体,浸透着他的骨肉,但自始至终他也没有动弹丝毫。
就像……
死了一样。
一头秃鹫盘旋在上空,兽瞳闪烁着凄冷的寒光,地面的一草一木全部尽入眼底,但自始至终,它也没能发现简直白的存在。
简直白甩了甩僵硬的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轻轻的舒了口气。
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只失去生命的燕雀,这将是他五日以来的第一餐。为了埋伏这支白龙小队,他已经整整四天五夜没有进食了。
看着斜覆于燕雀身下的那一面熟悉的盾牌,简直白忽然愣住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出,一些他早已忘却的东西又重新回到他的记忆里。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荒野三年的磨砺,他见惯了生死,也越来越少为这些随风消散的往事而感伤。
即便,有些东西是他曾经趋之如命的!
作为帝国标准的制式护具,简直白很清楚它的锤炼构造以及制作方法。
这面盾牌有着超强的硬度和精致的雕饰,一头威武的白色巨龙完美的镶嵌在盾牌正中心,在渐暗的光线中散发着灼灼光辉。
只是,现在的它却染满了鲜血,猩红的血块已经凝固,闪耀的光芒也失去了往日的荣耀气息。
至于他的主人,早已化作了森森白骨,零星的碎肉也被傍晚的寒风卷向远处。
简直白今年刚满十五岁,身材挺拔,面白入玉,只是此刻却显得格外消瘦,破旧的衣袍覆在身上,无法抵御荒漠入夜的凄风。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沉稳,虽然稍显疲惫,却格外有神,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五岁少年所能有用的。
简直白曾经是北夷王国贵胄豪门的二少爷,年纪轻轻便已展现了惊人的玄道天赋,八岁突破新玄境一级,十二岁便达到足以无数人为止仰望的新玄境八级!
但……
三年前,简家因“聚众谋逆”之忤逆大罪被北夷王室亲斥流放于千里赤地,终身不得再入北夷,随同的,还有整整两千名简家子弟,他们全部被贬为奴隶,其中甚至有不少老幼妇孺。
他们……都死了……
短短三年,对简直白来说却幻若隔世。
忽然,他一个激灵!浑身开始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这是长时间被寒风吹袭的后遗症!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抱着头蹲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头好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的搅拌着自己的脑浆一般。
又来了吗?!!
意识恍惚之间,一幕幕残破的画面断断续续的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凄冷夜。
一身戍甲的少年立于城头之上,面露愠色。
“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他大声咆哮道。
城头上的漆黑被无数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照的通亮,人头攒动。
在他的面前,是一名身着厚重铠甲的中年男子,他如众星捧月般站在兵将之间。
即使厚重无比的铠甲也无法掩藏其虎背熊腰的身躯,整个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霸气磅礴的气势。
他虎目微愣,看着面前的少年,片刻,他忽然笑了。
他有些戏谑的笑道:“你在恐惧?”
“是的,哥哥,我在恐惧!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埋葬着千万的英魂,我因此而颤抖!”
“所以,你后悔了?”
“......”少年忽然有些语塞。
雄壮男子继续道:“你知道的,我爱我的子民!”
“可你的爱只会让黑夜更加黑暗,你这个疯子!战争会让我们失去家园,失去一切!”
“呵呵,那又如何?其实你也很清楚,他们的死,没有任何人会内疚,更没有任何人在乎。在这片布满硝烟的土地,我们不需要忏悔,乱世之中,生命本就很廉价。其实,我们和他们一样,不是么?而你,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你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
......
少年的气势弱了许多,但他依然紧紧盯着他,振振道:“战争不应该成为我们的目的!他们中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你错了!”中年人想了想,平静的说道:“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没有人能在瓦砾间纤尘不染的活着,他们,都该死!”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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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渐渐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