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支持微信或下载APP继续阅读

微信扫一扫继续阅读

扫一扫下载手机App

书城首页 我的书架 书籍详情 移动阅读 下载APP
加入书架 目录

姐弟恋失败后 正文 第2章

12

何景深给我的尴尬只有一秒,他马上笑了起来。

「我没有记仇,只是记住了你。这样想是不是会好很多。」

我诧异地看向他,不得不说,这样的说法让我有了一丢丢的虚荣感。

何景深的笑容很能感染人,眼角笑纹很有亲和力。

脑海中联想到我妈说他是外科医生,我下意识瞄向桌面。

入目就是一双白皙修长,骨骼分明,经络明显的手。

然后往上,是精美的袖扣和代表成功男人的精英型机械手表。

我对何景深的第一感觉是,这样的男子实在不必占用相亲市场名额。

从职业,外貌,性格来说,他优质到有些过分了。

我笑笑,「就算你记仇,我好像也没办法弥补了。」

何景深轻吁了口气,双手交叉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我。

「经过今天,我能理解六年前你为什么逃。」

「怎样,不介意多我这么一个朋友吧。」

谁会排斥多一个有幽默感的医生朋友呢。

握手言和后,我们相谈甚欢。

只要不是相亲,我也是一个相当健谈的人。

说到旅行,分手后我就给自己报了一个国外自由行。

何景深刚好在那个国家留学过。

他便掏出手机相册给我分享,顺便给我做了一下攻略。

谁知一滑竟然翻到一张我六年前的照片。

我一顿,马上移开了目光。

他沉默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机,「姜阿姨选的照片很好,我偶尔会用来当壁纸。」

姜阿姨就是我母亲。

她发的是我在前公司的一张工作照,白衬衫,配黑色西裤,胸口挂着一张工牌,笑容张扬明艳。

我轻咳了几声,「噢,没关系。」

13

到了傍晚,我们顺理成章约了饭。

得知我们两家父母是旧识,我和何景深更加熟稔,还一起去了江边散步。

吹着春末夏初的凉风。

我不得不感叹,何景深手段了得。

有着让人愉悦的笑容,幽默轻快的口吻,不动声色地撩拨。

却毫不让人反感。

也对,一个三十六七,家世良好,事业有成的男人。

又怎么会是简单的呢。

他的好感表现得隐晦又真诚,无从拒绝。

可以说,除了他姓何,我找不出他任何让人不悦的点。

不过,拿姓氏说事,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吧。

六年前,因为祈肆年我错过相亲。

六年后,还是因为祈肆年,我心如止水。

对何景深,时间轮回,我也只能回一句对不起。

14

我专心为旅行做准备。

祈肆年约我去公司面谈股份的事。

我拒绝,要求在电话里沟通,确定了我会配合办理。

「股份留着吧,我保证会越来越值钱。」

这点我毫不怀疑,他一直很有拼劲,也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谢谢,但站在何小姐的立场,我建议你买断,我也不想太麻烦。」

他沉默了一下,喟叹,「时微,你太绝情了。」

我仰了仰头,忍住眼中的酸涩,一肚子的话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男人真的是很莫名的生物。

你若纠缠不休,他嫌你泼妇麻烦;

你若洒脱转身,他又嫌你冷漠绝情。

为了避免祈肆年再问出,宋时微,六年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的话。

我果断挂了电话。

成为陌生人就好,伤感情的话不需再说了。

「我和唯伊下个月订婚。」

挂电话前,祈肆年飞快说了一声。

手机从手中滑落,胸口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拳。

6年没有走到的终点。

何唯伊用一个月敲定。

只能说明人不对。

祈肆年,你真懂得如何撕我的心。

一次又一次。

我庆幸没有当面谈,不然我会丢失最后一丝体面,给他一巴掌!

为什么啊,祈肆年,你要这么对我!

功成名就,你就要拿我祭刀吗?

你非要如此迫不及待,明晃晃地证明你就是利用我。

然后一脚踢开?

15

除了做攻略,收拾行装,办签订,我基本泡在酒里。

不出几天,我昏倒在酒吧,蒙蒙送我到医院。

医生告诉我,要动手术。

我第一反应是旅行被耽误了。

真不妙。

何景深穿着白大褂进来时,蒙蒙正和护士大谈特谈我的病情。

「我真是服气,你不是小孩了,还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你以为你十七八岁呢。熬夜喝酒,喝不死你啊。」

中年护士替我打好点滴,也起身附和。

「女人过了三十,身体各种小毛病都来了。看报告,除了胃溃疡,你还有乳腺增生,小结节,血压偏低,骨密度也不太好。」

「听到没听到没,这么多毛病,还不服老呢。」

我心中苦笑嘟囔,看吧,屋漏偏逢连夜雨,才刚在小女生面前小赢了一把。

一个病情就把我的狼狈嘴硬血淋淋地剖析出来。

我不由得有些认命了。

「好了,让病人好好休息。」何景深轻咳了两声走进来。

我一见是他,脸不由得有些涨红。

他摸上我的额头,替我摇下床,轻声安慰我。

「不用担心,小手术而已,我亲自帮你做。姜阿姨拜托我的。」

蒙蒙不放心,「小手术?她当时吐那么多血呢。」

何景深只是笑笑,旁边的护士马上笑着给她解惑,介绍何景深的身份。

蒙蒙去帮我办理手续,病房内只剩我和何景深。

我几乎可以确定,他对我有好感。

「有个医生朋友,你会省很多事,这段时间,多多利用我,嗯?」

何影深笑着给我递来牛奶。

又坐下给我削起来苹果。

我还没喝完牛奶,他已经削了刚入口的小块要喂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就张口吃了。

也许人在病弱时,真是脆弱,何景深在身边确实让我很安心。

16

术前术后将近半个月,何景深这个主治医生,却是比蒙蒙还体贴。

蒙蒙和我妈来过几次,各种明里暗里撮合我们。

何景深只是笑笑,温润的眼神始终锁定着我。

以至于后期,她们俩干脆当了甩手掌柜。

我妈甚至说,「景深,到时你给微微办出院吧,我就不来了。」

临出门了她又折返回来交代,「对了,20号我们订了一日游的农家乐,你带微微一起回来。」

我差点呛咳出来,「妈——咳咳」

何景深笑着拍我的背,对我妈说,「阿姨,放心。」

我朝我妈的背影伸出的尔康手,欲哭无泪。

倒也不必把我出卖得这么彻底吧。

「来,热牛奶。」手里被塞了温热的瓶子。

我自嘲道,「病了一场我还胖了。」

何景深看着我的眼睛,「怎么,觉得快了吗?我堂妹一个多月就要订婚,相较之下,我觉得我们的进度算是慢的了。」

「景深,我——」

他用苹果堵住我的嘴,「毕竟我们也老大不小了,不是吗?加起来70岁了。很老了。」

我无奈地看着他。

用最认真的口吻说着搞笑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但又何尝不对呢?

老大不小了,不需要正式宣告说我们在一起了。

几句言语,一些动作,一些时间,好像周围的人都觉得我们合适。

默认我们在交往,是在一起了。

我没有和何景深这样表面幽默,内里深沉的男人交往过。

到底还是粗心大意。

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但,奇异的是好像也是顺理成章。

顶多叹一声,噢,成年人的感情。

我有些懵懂地吃着苹果,一边思索着一边机械地嚼着。

吞咽下,又习惯地张开口嘴,却碰到润唇的唇瓣。

我瞬间瞪大眼,头往后一缩,一只大手便托住了我的脑袋。

何景深的吻,却浅尝辄止。

离开后,又亲了亲我的额心,语气中带着庆幸,「吁——时微,谢天谢地,你没有拒绝我。」

我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他刚才是顺着我妈的话,给我挖坑,试探我的。

还用那么一副堂而皇之,理所当然,老夫老妻的语气。

「你!」我心中一堵,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

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鼻尖,笑容愉悦,「感谢配合,宋小姐。」

看着他温润溢满笑意的眼神,我突然鼻头一酸,眼泪滚落下来。

他有些出乎意料,手忙脚乱拿纸巾替我抹眼泪。

「好了好了,下次不逗你了。好吗?」

我泪水如瀑布,越流越凶,铺满了整张脸。

有这一刹那,我突然想到。

祈肆年和何唯伊是否也是这样,遇到对的人,一拍即合。

我们俩终究走向不同的轨道。

我是在哭这个。

17

出院那天,何景深送我回家。

打开门的一刹那,便看到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祈肆年。

他满眼红血红,形容憔悴,烟灰缸里落满了灰。

看到我们的瞬间,他腾地坐起身。

「好啊,宋时微,这段时间拉黑我,让我找不到人,我还以为你想不开,结果你是去和人鬼混?!」

我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蒙蒙帮我拉黑他的。

至于我爸妈更加不会告诉他我的去向。

「你来干什么?」

「他是谁?!」他理直气壮指着何景深。

我差点失笑。

在跟我说完他要订婚后,他表现出这样一副样子要说明什么。

之前我不是没有幻想过,他会后悔,会回头求我和好。

就好像之前我们的每次争吵一样。

但经过这一次生病住院。

祈肆年在我这里已经过了季。

我再也找不回当初爱他的心境了。

「请你放尊重一点,这是我男朋友,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我指着门口不客气地说。

祈肆年气疯了,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何景深一直在凝神打量着他,若有所思,见此将我轻轻往身后推。

我头疼,不可能让他们俩打起来。

对何景深说,「抱歉,我想我要处理一些私事,你先回去吧。」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

「有事随时联系我。」

门一关,我感觉病后的不适全涌上来了,缓缓坐到沙发上。

「我以为我们上次说清楚了,新郎官。」

祈肆年怒火消散,神情有些狼狈。

「若微,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他软下声音,像往常一样朝我靠来。

「不是说了让你等等我吗。」

「我等了你六年,我们之间不是等等的问题,你知道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压力很大,你不懂,等以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我失笑,「祈肆年,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蜕变,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无非是不想脚踏实地了。」

他大声反驳,「不是!」

我便静静地等待他的后续。

他深吸了口气,「总之,你不准和别人在一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主动离开,到门口又回头,「宋时微,别以为只有你付出了6年。」

等他关上门,我到底没忍住将烟灰缸砸了出去。

呵,祈肆年,你的叛逆也来得这么晚么。

18

我们准备去农家乐的前一天。

祈肆年再度闯入我家。

他喝得醉醺醺的,看我的眼神带着仇恨。

「宋时微,你就是这么报复我的?找了唯伊的堂哥。要是何总也单身你是不要上赶上当我妈去了!」

我气得发抖,头一次感受到祈肆年这么明晃晃的恶意。

我强忍着屈辱,将他往门外推,「我不和喝醉的人计较,你出去。」

他却拼命地摇着我的肩膀,朝我大吼,「你没听到我说的吗?何景深,你找的男人,是唯伊的堂哥!堂哥你知道吗?!」

我用力地扶着门框,冷静地开口,「我听到了,不是报复,这样你会好受点吗?」

他踉跄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不信!宋时微,除了我,你的行情没这么好!」

我紧紧地咬住嘴唇,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所以呢,祈肆年,这就是你肆无忌惮伤害我的理由。因为我会永远在原地等你,不管你做了什么。」

他的酒意似醒了几分,手足无措地朝我走来,「不是的时微,我喝醉了,我乱说的,你知道我是爱你的,6年的情分,他何景深算什么,跟他分了好不好?」

我摇头往后退,颤抖地恳求,「你也知道是6年的情分,祈肆年,以后我们都别把6年挂在嘴上好吗。」

「它真的不能这么轻易放在台面称斤论两。情分是越藏越深,越说越浅的。」

这是我第一次求他。

不想我六年的时光成为一个笑话。

19

祈肆年走了后,我坐在沙发上形同木雕。

直到现在,我才有时间来消化何景深的身份。

真是该死的巧合和可笑。

我曾暗戳戳想过,他唯一能让我不爽的,就是他跟何唯伊一样姓何。

可那并不是欲加之罪。

他真的和何唯伊有关系。

何景深知道我和祈肆年的关系吗?

呵,别傻了宋时微。

知道与否有意义吗?

你怎么能做何唯伊的堂嫂呢。

理清了思路,我匆匆和我妈取消了聚会。

原本打算跟何景深说一声,都已经打好了说辞。

还是没有发,直接把他微信电话拉黑。

祈肆年都知道了,何景深会不知道吗?

我说了,妄想他作何反应呢。

成年人的结束,不需诉之如口。

我连夜飞到其他城市,谁也没告诉。

下了飞机的那一刻。

我不由得愣神。

好像我每一次处理感情都是在陌生的城市。

人要逃避,其实很简单。

关了手机,就自得一个天地。

可我没想到,第一个找到我的人,竟然是何唯伊。

当时我正在公园大草坪看人放风筝。

「啪!」

突然我感觉脸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迎面就看到怒气冲冲的何唯伊。

我心里下意识地第一个念头:噢,终于让这小姑娘逮到与我撕逼的机会了。

在她想扇我第二巴掌时,我抓住她手腕把她推搡开。

「宋时微,你行啊!我就知道你分手了会作妖!」

「勾引我未婚夫不算,还骗我堂哥!怎么,不服气我,想来恶心我啊!」

她像是怕人不知道一样,大声嚷嚷。

很快周围就有一堆八卦人士,不少人议论纷纷,甚至举起了手机。

我自然不想与她辩驳,直接转身离开。

我几乎能预料到,一旦与她对峙,只会让闹剧更八卦。

说她才是小三,我和何景深不是她说的那样吗?

「别让她跑,抓住她!」

何唯伊大叫,指使着几个大汉把我制住。

我才知道,她是有备而来。

也对,能费尽心思查到我的去处,又怎么会是一时冲动呢。

高傲的刁蛮千金得意朝我走来,笑容充满恶意。

她围着我转了一个圈,极尽嘲讽,「一个35岁的老女人,还妄想翻盘?你怎么这么自信,自恋。哼,跟了祈肆年6年,都不知道过打几胎了,你配得上我堂哥吗?」

「我听说了,你们以前相亲过,但你放他鸽子了,我堂哥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他一个外科圣手,家世外貌甩你十条街,非要看上你这个老女人?」

这是何总家的家教么。

「何总知道你这么泼妇骂街一面吗?弄堂里的大娘们都没你的嘴这么恶毒。我和何景深如何是我们的事,你越俎了。」

她嫌恶地走向来,又恨恨地甩了我一巴掌,「我最讨厌你装,怎么,承认你失败很难吗?被祈肆年抛弃,你就该找个普通的老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在我面前蹦跶什么!」

这个被宠坏的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完全不顾后果,只想把我踩入尘埃。

又或者所有的第三者,自己上位得胜还不够,必须让原配活在苦难中才解恨。

「何小姐抢了我的男人,还妄想掌控我的人生吗?」

她仰头大笑,「我有这个资本!你不会以为公司的股份是你的靠山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一分都拿不到。」

「只要肆年带着技术另外搞个公司,你的股份一文不值,我甚至可以让你背上巨额债务!你知道我家有这个能力!」

她充满恶意地说完,便带着看好戏的目光看着我。

我气笑了,「那何小姐知道我学的是金融法学专业,本职是私募高管吗?你会为你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我话音刚落,人群里有人大喊了一声。

「警察来了!」

在被人制住的那一刻,我便朝一个交好的大伯使了眼色,让他替我报了警。

20

在警局里,何唯伊还在叫嚣着,她家有最好的律师。

但我的人脉又逊她几何呢?

最先是何总先打来电话跟我道歉。

大骂了何唯伊,开了免提,整个警局都响彻他的暴怒。

「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谁允许你骚扰宋总!你还好意思算计人家的股份。」

「你知道不知道那些股东全是看在宋总的面子上留在飞讯的!」

何唯伊咬牙不服输地看着我,「就凭她?」

「你给我笨死得了!你抱着钞票看祈肆年愿不愿意跟你出去单干!气死我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你该好好受受教训了!」

何总气得挂了电话。

我接过女警递过来的冰毛巾敷脸。

她悄悄附在我耳边,「是何景深交代我的。」

我恍若未闻,眼珠都没转一下。

直到下午快傍晚,祈肆年和何景深都匆匆赶来,风尘仆仆。

祈肆年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给宋时微道歉,不然订婚取消。」

何唯伊还未来得及诉委屈,闻毕当场炸毛。

「祈肆年,你是不是还对这个老女人念念不忘!你是怎么承诺我的!我不管,你马上把她股份买断!我不想再看到她!」

我站起身,目光定定地看向祈肆年,「早该这么做,不办好,我不会出谅解书,何唯伊别想出警局。」

祈肆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氛围一时有些凝滞。

何景深这时走上来,拉着我的手去了另外的小房间。

他挪开了毛巾看了一眼,指腹轻轻摩挲,轻声问,「疼吗?」

我眼眶一热转过头去。

他将我搂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热气喷撒进我的身体。

过了很久,才隐忍又缓慢地开口,「时微,我来迟了。」

「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的委屈不会白受。」

我的眼泪无声掉落在他的西装外套上,一颗一颗,豆大又落地无声。

我已经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哭第二次了。

甚至我都没在祈肆年面前哭过。

没人知道我被人打一巴掌时震惊,耻辱。

被人围观,议论拍照时的羞耻。

被大汉制住时的恐惧。

被何唯伊寸寸逼到绝境时的愤恨不平。

我紧紧地攀住何景深的肩膀,浑身都在颤抖。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纷涌而上。

像水漫金山,一发不可收拾。

何景深更紧地搂住我,大手抚住我的头发,吻杂乱地落在我的耳侧。

声音带着疲惫和哽咽,「我的微微。」

尾音几乎成了气音。

何景深的共情能力,不是一流,是顶级。

很多话,好像都不用说了。

也许是悲伤愤怒到极致,最后我在他怀中昏睡了过去。

21

事件的收场以祈肆年同意买断股份。

何总请客道歉为结束。

谢罪宴那天,我赴约时脸上的红肿还未消散。

何总夫妻,祈肆年,何唯伊已经到场。

豪华的包厢,琳琅满目的菜色,何家全体正装出席。

算是给足了脸面。

「景深马上就到,宋总请坐。」何总起身迎我。

女儿做小三时默认,直到捅了蒌子无法收场了才出面,何总是老姜犹辣。

今日换作任何一个普通女人,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我坐在何唯伊的对面。

女孩脸上犹带着不服气,高高昂着下巴看着我,挑衅意味颇浓。

「宋老,这边请。」敲门声伴随着何景深的声音。

我一惊,诧异地挑眉,屋中其他人也意外地看着我。

我起身看到来人的一瞬,眼眶顿时便红了,低声嗫嚅,「爸,妈。」

何唯伊低低嘟囔了一声,「切,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这时何总眼一瞪,疾步走过来去,卑躬屈膝,「宋教授,久仰久仰。」

何夫人赶紧扯着何唯伊起来迎来,「宋老,宋夫人,你们这是——」

穿着唐装的银发老者便是我爸,他醉心学术,从不理这些外事的。

我甚至给我妈都没告诉。

何景深温润的目光看着我,轻声说,「儿女委屈了,痛了,哪有父母不出场的。」

原来他迟到是去接我爸妈了。

我爸摆了摆手,径直被何总迎到主位,「我女儿在外惹了事,我总得来看看。」

何总头上豆大的汗往下滴,眼神觑着我们,「宋时微是您的女儿?」

他会意外也不为过,我是爸的老年得女。

金融圈内没人知道这位著名学府的金融系泰山北斗般的教授是我爸。

何景深简单介绍了一下。

何唯伊听了脸上颇有些满不在意。

其实从小我也并不觉得如何,他一贯是老学究,两袖清风,不修边幅。

只是大学毕业后,我爸勒令不许在圈内提起他。

我很快就知道原因,同行长辈大牛对我爸推崇备至。

引经据典都是我爸的著作和言谈。

甚至他遍地门生,多少耳熟能详的资界大佬是我爸的关门弟子。

想必宋夫人已经给何唯伊科普了。

她看向我,瞳孔俱震,一脸不可思议。

何总赶紧让何唯伊端茶向我赔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自己教女不力。

饮完三杯。

我妈冷淡地说,「原来听说你创业成功,给你们准备了庆功宴,没想到换成了谢罪宴。你真是出息了。」

明着教女,暗地嘲讽,我妈可不是我爸。

她就是个全职妇女,锱铢必较,不能吃亏。

可我知道,我妈这话除了嘲讽何总外,更是说给祈肆年听的。

话里的你们,就是指我和祈肆年。

祈肆年一直沉默不语,当隐形人,这时猛地抬头朝我看来,脸色涨红。

我知道,他是想到分手那天。

他恩赐般地对我说,我的家宴,他还是会出席,不会让我难做。

我说他已经没资格坐上我家餐桌。

这不是气话,而是实话。

我爸数落了我几句,我妈却是维护我,「女儿怎么了,没有靠你也做得很好,这阵子又是住院又是挨打的,这几年她吃的苦还不够多么。」

祈肆年坐不下去了,他道了句去洗手间便躬身离席。

何唯伊要追出去被何总按着坐下。

他看向何景深,「你这孩子,早知道宋总的事,怎么也不说说,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何景深慢条斯理地帮我剥虾,淡淡地说,「没必要。」

何总气得语塞。

席到一半,祈肆年没再回来,何唯伊坐立不安。

看向我的眼神中有着隐忍的愤恨。

这时有人敲门。

服务生领着一名中年男人走进来。

她惊呼,「陈总!」

陈总淡淡点头,疾步走向我爸,「老师,我听人说看到你,还不信。这席学生请了。」

我爸摆了摆手,「不用了,这是谢罪宴,你请不了。」

陈总这才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在我脸上,「时微,你?」

我干笑几声,不说话。

我爸倒是吹胡子瞪眼看向我,「海成,这是我不成器的女儿,你师妹,这些年承蒙你照料了。」

陈总愣了几秒,苦笑,「老师,你这是折煞学生了,师妹,你可别跟老师告状,我怕挨打。」

我笑着说,「陈总,别这么说,我爸是什么人你知道,我从来告状无门。」

陈总的凤凰基金在业界赫赫有名,也是祈肆年公司最大的股东。

当年为了拉他入股,可没少吃苦果。

陈总躬身附在我爸身边,像只大尾熊在撒娇,「那不行,老师,我也要摆一场谢罪宴。」

他是我爸最疼爱的关门小弟子,情分深厚。

两人寒暄几句,陈总便请我爸妈去了自己的包厢。

22

「宋时微,你!」何唯伊伸手指向我,微微颤抖。

我想这时她才能深刻体会到,我宋家的人脉。

我淡笑着看向她,「资本不是你可以玩弄的。我的股份也不会一文不值。」

何唯伊敢在金融圈这么干。

精工制造将会寸步难行。

何景深起身压下她指向我的手,淡淡谴责,「唯伊,你还嫌不够丢人么,在国外几年你真学坏了。」

「你骂时微的视频我看了,你的指责毫无道理,她从未在你面前装过什么。」

「那是时微来自书香世家的底线和品格,你应该感谢,你撬的是她的墙角。」

何景深神情严肃,从未这么郑重其事说过狠话。

何唯伊瞪着我们,眼眶泛红,一张脸阴晴不定,胸口不断地起伏。

她突然抱着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像是囚笼的困兽,随后,她双手扯住桌面,用力一扬。

何景深赶紧护着我离开。

随即一桌精美的菜肴滚落在地,一片狼藉。

叮叮铛铛,哐当,破碎声不绝于耳。

像是某种压抑的平衡终于被打破。

何唯伊还在疯了似的找到找东西发泄,形容狼狈得像个疯子。

「宋时微,你有什么可牛的!不就是仗着你爸的名望吧,其实你什么也不是!」

我心中有一股异样的痛快,「当年我用自己的积蓄和人脉跟肆年单枪匹马杀出来,现在公司潜力,做到都能让何总惦记,这就是我的成功。」

六年的感情和付出,当时被她那样挑衅。

正常我也是应该像她这样发疯崩溃的。

我恶意地想,果真还是看别人发疯要好一些。

宋夫人急得都要哭了,颤抖地恳求我,「宋小姐,我女儿知道错了,你就放过她吧。你以后还要和景深在一起,我们之间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啊。」

我抿唇,捍紧了手提袋,定定地看着前方。

何景深不悦地说,「婶子请慎言,我从来不是时微必须委屈的软肋。」

「为了她,我耐心等了6年,就因为你们,呵。」

未尽之意,全在话语中了。

何唯伊怨恨地瞪着我,大吼,「宋时微,你满意了!你有牛逼的爸,你是祈肆年的恩人,他对你念念不忘,我堂哥也爱你要生要死!你赢了,好吗!你赢了!」

吼完,她突然眼睛一翻,直直往后倒去。

小姑娘的胜负欲,从始至终都强烈无比。

何总夫妇慌了手脚。

何景深却是护着我走出去,「负能量的东西,感受一下就好了。」

走出包厢,我手脚冰凉,心脏剧烈地狂跳,指尖微颤。

我深深吸了口气,「是,我心里的恶魔差点跳出来。」

何景深笑了起来,眼尾是我领我熟稔又亲和的细纹,像是能抚平我心里的戾气。

「谢谢你喊我爸妈过来。」

不只是为我撑腰,更是让我和爸爸之间冰释前嫌。

6年前因为祈肆年,我和他开始冷战。

我以为自己强大到可以为我的所有行为买单。

可有人为我出头的感觉也不坏。

何景深爱怜地拥我入怀,「你不会再像视频里那样无助的。」

我抹了把眼泪,「你真的擅长逗人哭。」

被何唯伊逮住羞辱时。

我有很多明显的情绪,羞耻,震惊,恐慌,怨愤。

唯独把无助藏在深处。

偏偏何景深看了出来。

所以才替我请来爸妈吧。

何家全体出动,我虽占理,但单人赴约总归势单力薄。

平复了情绪,我退开几步,微微躬身,「何唯伊在我这儿过去了,何景深,我跟何家,扯平了。」

他笑容收敛,愣在当场。

「感谢你,再见。」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23

股份的事解决后,我搬回了久违的家。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我爸对我跟何景深分手有些意难平。

毕竟何景深是他难得看得入眼的后辈,何景深的父亲一直以来就是他的主治医生。

两家其实渊源很深。

可这次,我妈却是站在我这边。

「闺女这次断得对,你也不想想,嫁进何家被那两个贱人喊堂嫂是什么好事吗。还不够堵心的。」

闻言,我爸叹了口气,转身进了书房。

我妈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你说,你的感情咋这么波折。」

我笑道,「是挺波折。」

所以当时在医院,跟何景深就这么凑成一对,总让我感觉虚幻。

哪有真的那么顺水推舟的事呢。

「说起来,是我的错,6年前景深回国就想追求你,是我想你快点出嫁,建议他和你直接相亲,你这人性格有点拧巴。」

我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我是想你们少走点弯路,最好三十岁你们就结婚,谁知道,唉!」

我妈又絮叨说了很多旧事。

说她不信邪,又安排第二次相亲,他们才反应过来,我是排斥相亲的。

可何景深决定来追我时,我已经和祈肆年在一起了。

甚至第三次相亲,也是他为了不让我反感安排的。

「景深,他是真的等了你6年啊。你好好考虑吧,以后我不做你的主了。」

妈拍了拍我,起身去做饭。

.....

我爸这次不允许我再折腾了。

收回股份,让我去考编。

「你现在34,还可以考,我给你安排先去学校任教。」

在人生的分水岭,我还是摸到了机会的尾巴。

「是,爸。」我欣然接受了我爸的建议。

一切云消雨歇,只剩淡淡的疲倦感。

蒙蒙断断续续给我传来消息。

何唯伊没有疯,她当时只是厥过去了。

我的股份买断后,陈总率先抽股在我后脚离开飞讯。

陆续有小股东也撤资。

祈肆年的公司出师未捷,着实让人遗憾。

作为我爸的关子弟子,陈总从不站在我这边。

他送礼物,请客吃饭,对我这小师妹宠溺至极,但撤资飞讯是他唯一的坚持。

何唯伊放出话,公司没我一样转。

她马上带着项目去拉投资,精工制造第一个入股。

但比起凤凰基金,何家到底差了些火候。

祈肆年在谢罪宴后半月约我见面。

我想了想还是拒了。

「投资协议好好斟酌,核心技术和专利务必握在手中。」这是我给他最后的帮助了。

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失败。

祈肆年声音哽咽,「时微,我们没机会了吗?你说等我成长,我还小,有机会犯错是不是?」

我在电话中沉默。

六年中,我确实对祈肆年很纵容。

除了感情里的错。

他又说,「听说你没接受何景深。」

我淡淡嗯了一声。

「时微,你28岁那年,给了我机会,现在我28,我能要一个机会吗?我带了户口本,天一亮我们就去结婚。」

他迫不及待地说,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兴奋。

曾经他的冲动热情,确实很打动我。

「肆年,够了。」我说。

我们在沉默中挂了电话。

突然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我朝窗口走去。

楼下路灯阴影处,有烟头一明一灭。

那人在我打开窗户的瞬间便抬起头来。

我们在夜色中凝望。

是何景深,我不自觉抓紧了窗框。

嘀的信息声传来。

我打开微信,「时微,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想让你知道,我没离开。」

24

我进了大学任教。

全心投入新鲜的环境。

我和爸见面的机会骤然增多。

何景深是没离开,他在我爸的嘴里出现的频率越发高了。

「小子今天来办公室和我下棋了,不错不错。」

我妈笑话他,「陪你下个棋就不错了,老头子,你寂寞了?」

我爸眼一瞪,「你知道什么,棋品见人品。」

我便吃吃地笑。

飞讯那边,同事群突然炸了,我才忘了辞职后,没有退群。

「真不想干了,现在公司乌烟瘴气,每天都是扯皮!」

「就是啊,莫名其妙的领导来了一堆,个个指手画脚的,一天一个风向。」

「何秘书拉的什么投资进来了,咋这么难伺候。」

「祈总也不管管,天天泡在技术部也不知道干什么,公司成为何秘书的天下了。」

「没办法啊,现在咱们最大的股东是精工制造,人家牛呗。」

我退了出来,何唯伊到底还是被资本反噬了。

一个门外汉,不会知道,资本真正的面目是泛着绿光的饿狼。

何唯伊根本掌控不了这些资本。

飞讯危险了。

25

祈肆年再次打电话给我。

「时微,我在机场。你能来送送我吗?」

我只犹豫了一秒,便挑起钥匙下楼。

何景深刚好下车,见到我便说,「我听唯伊说,祈肆年带着技术跑了,他和国外机构搭上了线。」

我们急速赶往机场。

祈肆年清瘦了很多,笑着等我走近。

「我和何家的婚约解除了,本来就不是真心的,没必要在何家给你们添堵。」

「另外,我真不想喊你嫂子。」

何景深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算是终于让我看得起你了。」

祈肆年不理会他,眼睛只深深地看着我。

「时微,我还是想说,以后不介意你离婚。」

可我们都知道,不能了。

「你没有机会。」何景深搂住了我的肩膀。

我心中万般复杂,定定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突然狠狠地拥抱我,「宋时微,我这样算不算做到当初的承诺。至少我要做到这一样。」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们说好了,分手一定要给彼此留体面。

「不说了,我要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来。」

我最后替他理了理衣领,千言万语汇成为一句,「保重。」

祈肆年重重转身离去,步伐坚定。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尾声

何景深牵起了我的手,「6年来你都在好好地爱别人。」

「现在该好好享受我的爱了。」

我回握住他,回以一笑。

我跟何景深。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