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可怜的孩子。

薄瑾年坐在轮椅上，顾笙也已经坐下，偌大的餐桌上，一家三口依旧杵着。

尴尬又丢人。

轻咳两声，身为一家自主的薄毅率先出声。

“不早了，不如让厨房传菜吧？待会儿可都凉了。”

“传菜？”声音徒然拔高，薄老太太不悦睨了过去。

“瞧瞧你们夫妻俩教出来的好儿子，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吃饭？”

怒意全摆在脸上，薄老太太说着，还狠狠在地上敲了敲拐棍。

陈怡一脸无辜，“老太太，慕辰这么优秀，您前几天不是刚夸过他吗？”

在众人眼里，薄慕辰百分之八十会在将来继承薄氏，薄老太太平时对薄慕辰也十分满意，对于她的突然呵斥，陈怡不懂。

薄毅拧眉，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逃婚的事。

他瞪了薄慕辰一眼，冲老太太恭敬道：“奶奶，对于慕辰婚前任性离家出走的事，我已经斥责过他了，还扣了他半个月的零花钱。”

“顾家那边我也派人去道过歉了，顾总很是大度，对此事已经决定不再追究，慕辰如今回来，也知道错了，不如……就算了？”

薄毅和陈怡结婚二十几年，却只生了薄慕辰一个儿子，从小到大，薄毅对薄慕辰的要求便十分严格，完全当作继承人在培养。

眼看如今薄瑾年已没了竞争能力，他自然想尽办法想把薄慕辰推上继承人的位置。

讨好老太太，就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一家子自我感觉良好，顾笙在一旁听着都有些着急。

这群人是傻子吗？

薄老太太生气分明是因为薄慕辰口无遮拦说的那番话被听到了啊！

常年在孤儿院生活，顾笙养成了十分警惕的性格，听觉更是比常人要灵敏些。

她故意示弱，引得薄慕辰愈发肆无忌惮说出那些诋毁她的话，目的就是为了让老太太听见。

在薄家，薄老太太才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得到她的欢心，大有好处。

这个道理薄毅和陈怡懂，顾笙也懂。

可她毕竟只是临时被送来顶包的新娘，身份又确实拿不出手，想要讨得薄老太太喜欢，只能先得到对方的怜爱。

很显然，她成功了。

薄毅还在辩解着，薄慕辰敛眸全程不语，表情隐隐还是能看出几分不高兴。

顾笙也不着急，只抬手又抹了抹眼下并不存在的眼泪。

她的位置离老太太很近，一举一动自然能引起对方的注意，见她依旧瑟缩耸着肩，薄老太太又怒了。

“薄慕辰！”她一声厉喝，直接把薄毅的声音盖住。

“你可知错了？”

薄毅哑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薄慕辰身上，被点名的薄慕辰只能硬着头皮出声。

“太奶奶，慕辰知错了……”

“我不该任性逃婚，差点害薄家在云城丢了脸面，还险些破坏了薄家与顾家的关系。”

他说的头头是道，嘴上虽然说着错了，语气却听不出半点悔意。

身为薄家唯一的曾孙，薄慕辰完全被宠着长大，正值青年的他也做过不少荒唐的事，惹怒过薄老太太许多次，可最后道个歉撒个娇，便什么事都过了。

薄慕辰有恃无恐。

可这一次他道了歉后，薄老太太的脸色却依旧没有好转。

犀利精明的眸子依旧落在薄慕辰身上，老人冷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

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薄慕辰下意识朝薄毅看去，对方的表情也同样有些不解。

薄老太太没有发话，厨房的饭菜也不敢传上来，几人就光秃秃的站着，一旁还站在佣人，很是尴尬。

迅速头脑风暴，陈怡的表情攸的出现裂痕，她不自觉睨了对面坐着的顾笙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慕辰刚才说的话？”她低声试探着。

薄老太太一声冷哼，脸色缓了些，“你倒是心知肚明。”

“……”

一家三口死气沉沉。

坐在椅子上的顾笙乖巧眨眼，抿唇糯糯道：“奶奶，算了吧……为了我生气，不值得……”

“慕辰刚才说的话确实过分了些，可他说的其实也没错，我这个做长辈的哪里能跟小辈生气？”

纤长的睫毛轻颤，她轻轻咬唇，嘴上虽然装着大度，眼底却早已泛起一层薄雾。

乖巧又可怜，大方又懂事，薄老太太心疼得紧。

“你们自己听听，同样是长辈，笙笙都这么大方，可你们夫妻呢？”

“还有你！”老太太不客气直指薄慕辰，“不知尊卑的东西！”

“笙笙以前就算再不堪，身份再低微，可她如今都已经是薄家的人，是你的长辈，是你的二婶！”

“刚才那些孽障的话是你应该对长辈说的？我是怎么教你的？以貌取人，是最低贱，最侮辱人的思想。”

“私自逃婚，要不是你二叔帮你擦屁股，你知不知道自己捅出了多大的娄子？”

顾笙为什么会嫁过来，而薄瑾年又怎么会娶了顾家这位刚从乡下接回来的二小姐，薄老太太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在这场婚姻里，顾笙和薄瑾年都只是临时顶上的替代品，他们二人才是最无辜的。

薄慕辰身为始作俑者，非但不知感恩，还对着已是长辈的顾笙口出狂言，这个行为，彻底踩了薄老太太的红线。

胸口剧烈起伏着，薄老太太情绪异常激动，连呼吸声都重了些。

顾笙吓了一跳，身为医者的她条件反射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开始给老太太顺气。

薄老太太虽保养得很好，可毕竟也是年过七十的老人，上了年纪便受不得刺激，也不能轻易动怒。

看着老太太为着自己气成这样，她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一边替老人拍着后背顺着气，她一边柔柔道：“慕辰已经知道错了，我也接受他的道歉，奶奶您就别生气了。”

若是气坏了身子，她以后在薄家还能抱谁的大腿？

一直默声的薄瑾年也终于站了出来：“笙笙大度，向来不在意这些。”

“既然慕辰已经道过歉，这件事就此打住吧。”

再闹下去，也不合适了。

顾笙和薄瑾年都好心想要结束这场闹剧，薄老太太的情绪也缓了些，薄慕辰却并不领情。

“我没错，也绝不会跟这个丑女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