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市集开放的早，两侧的摊位陆陆续续被填满。
在一声声“包子、烧饼、炸糖糕”的卖力吆喝中，点亮了新的一天。
菊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凑到李淑兰跟前，眼睛亮亮地小声说道：“娘，这些跟电视上演的都不一样啊，跟这儿一比，电视上的简直弱爆了好吗！”
“那肯定，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就算再怎么强调还原，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没办法完全还原。”
李淑兰心里也是热热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看着如此鲜活的画面，似乎终于在这个时代找到了一点真实感。
终于不是原身记忆里的日复一日毫无意义的忙忙碌碌，也不是她在现代记忆里的车水马龙。
天知道在这几天两辈子的记忆老是错乱，让她有种不知身为何人、身处何地的感觉，可真正为了有前途的目标忙碌起来后，就好像找到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姐姐，你愣着干嘛啊，爹都煮好两碗了，咱快去当托！！”
菊丫被四郎扯着袖子，回头就见他眼神死死盯着炉子上的小陶锅，口水都滑到下巴了。
“四啊，擦擦口水，这可是在外面，注意点形象，别丢咱家的脸。”
四郎头也不回，“姐啊，没人认识咱。再说了，不只是我，你看对面那几个人不是跟我差不多？”
“哪差不多了，人家比你文明多了。”
对面只是站了几个人，见着新摊子很好奇地往这儿打量罢了，压根没流口水。
许福全没打算参与姐弟俩的对话，他正忙活着。
家里的陶炉不算大，受热又慢，一次最多煮三碗，完事儿就得换水，不然汤沾了粉条里的淀粉就会变浑浊，这样卖相就不好看了。
只见他麻溜的往沸腾的汤锅里放了绑成两小捆的粉条和几根菜叶，沸腾两分钟后，一手筷子一手漏勺，三两下分成两碗。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一个个调料钵，依次放入酸菜猪肉丝、茱萸酱、干黄豆、胡椒……
手速之快，令人眼花缭乱，不过片刻，两个成人巴掌大的碗就装满了臊子。
色香味俱全，看得人垂涎欲滴。
眼看着凑热闹的人又往前站了些，菊丫抽出两双筷子，给四郎递了一双，耳语道：“你端到左边去吃，不要离摊子太远，只管吃不要搭别人的话，不管别人说啥，你只管喊好吃便是。”
四郎点点头，端着碗往摊子左边走，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屁股一沉就往下坐。
菊丫跟他相反，蹲在摊子右边，这个高度能让人一眼就看到她的碗。不比左边埋头苦干，连台词就懒得说几句的四郎，菊丫的目的就显得明确多了。
“哎呀呀，这个粉条怎么晶莹剔透的？”不急不缓挑出一筷子晾凉，微微挑高，粉条在阳光下泛起晶亮的光。
为什么粉条晶莹剔透？那是因为汤里加了猪油。
不过当然没有人回答菊丫的问题，因为不好插手她的表演。
就小小的一碗粉条，她硬是变着法找了七八个角度夸，把围观的群众看得一愣一愣，个个忍俊不禁。
在表演高潮的时候，许福全想起来昨天在院里和菊丫插科打诨说的笑话，看着局势大好，赶忙又学了一遍。
“咱家的是酸菜炒肉烩粉条儿，胡椒茱萸把味儿调~~……”
声音粗哑，不伦不类，看起来十分滑稽。
围观的各个把他当笑话看，一霎时笑声震天，紧接着几枚铜板在阳光下闪着光，呈抛物线稳稳地落在板车里。
哐当几声接连响起，许福全有些绷不住表情，低头扫视一番，足足八文钱。
许福全：……
这是……被打赏了？？？
李淑兰和菊丫一对视，缩着脖子背过身憋笑，憋得脸的红了。
唱的这么难听还能得赏，估摸着被那投币的有钱人当猴戏看，细想来，她爹（丈夫）可真是个奇男子啊。
菊丫在路上时还谋划着真来上一段，可看到他爹的下场，想想还是别了，本来她就是个女娃，要是再得了赏可就真成卖唱的了。
“店家，这个叫粉条的怎么卖？”
许福全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白衣公子，模样看着倒是不赖，眼神清亮亮的，手里拿着把折扇一晃一摇。
正是刚才那个打赏的。
“酸菜肉丝粉，承惠五文一碗。”他迅速煮好粉捞出来，麻溜的换上另一锅干净水。
调料臊子一应俱全后，许福全将粉条递给他，顺便还把三文钱推到人面前，“客人刚才多给了三文，店虽小，可多的钱咱也不要。”
白衣公子此时也有些尴尬，刚才看他一开嗓子唱起来，周身还围了老些人，还以为是京城的那种杂耍班子，就随便掏了点铜板打赏，谁知道闹了个乌龙。
不过看着眼前这从来没见过的粉条，霸道的香气直勾味蕾，心底那点子尴尬早就烟消云散了。
只不过，白衣公子端着碗看了几个方向，都没看到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这……
“敢问店家，桌椅在哪？”
“咳、那个，今日新摊开业，一切从简，客人请自便。”
许福全夫妻俩假装忙活，不忘迅速地将收回的五文钱放进荷包，眼神躲闪，看起来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白衣公子：“……”
所以就是没桌椅？再怎么一切从简，也不能连基本的都没有吧……
本来被摊子吸引的群众，一看连桌椅都没有，刚想一试的想法立马烟消云散，眼神变换间，就打定了离开的念头。
菊丫一直在角落注意目标客户的眼神动态，立马感知到他们的想法。
这都是要走的节奏啊，他们一家为今天忙活那么多事，可不能就只收获五文钱。
她菊丫绝不同意！
根据她刚才的分析，那白衣男应该是个脾气好的，不然看那浑身气度不凡的样子，要是真恼了那碗粉当场就得泼他爹脑门上。
思考再三，她坚定地上前一步，看着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为难着的白衣公子道：“一看客人您的穿着就知道您非富即贵，想必见过的世面定然不少，可今日却在咱家这桌椅板凳都缺的摊子用餐，真是对不住。”
菊丫上来就真诚致歉，倒给人整不会了。
夸一句道一句歉，这让人怎好发作？
而且他提前来到益州，指不定已经有眼睛注意到他了，本就不想多生事端。
再者，这个丫头跟他妹妹一般大，看着却瘦的惊人，一看就是家中条件极差。想来也是，这家人出来做个生意，连桌椅板凳都备不齐，应该条件确实不好吧……
“倒也不必对不住，店家条件一目了然，是我自己选择的。”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怪罪了。
话音刚落，却见对面瘦弱的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
瘦的巴掌大小的脸蛋配上瞪得铜铃般的眼睛，那场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