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礼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旁的什么都没想。
她也不知道刚才管家走马观花,已经开始新王妃的墓地选哪风水好,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王爷?”见谢劭不回话,沈嘉礼还追问一遍。
气氛冷滞。
谢劭挂了一张笑脸面具,能掩盖住他的真实情绪,不熟悉他的人,会认为他从不端架子,平易近人。
熟悉他的人知道,上一秒他能和人交浅言深,下一秒能轻易折断别人的脖子喂狗。
沈嘉礼的脖子很细,比他见过所有人的脖子都要细。
轻轻一折,甚至不需要用力。
“你觉得是什么病?”他眯眼,饶有兴致反问。
还有开玩笑的心思。
目光却是陡然冷了下来。
手指不耐烦的开始发出节奏规律的轻响。
沈嘉礼置若罔闻,猜测:“头痛的毛病很多吧,我有时候也头疼,这病不好治,只能养着。”
“不知道你平时吃什么药,我不懂药理,顶多在推拿按摩上稍有天赋,以后你要是头疼,尽快来找我!”说着,她还上手拍了拍谢劭的肩膀,俨然一副“好兄弟我罩你”的态度。
往日折磨他整宿半日的头疼,奇迹般混合着沈嘉礼身上并不厌烦的草药味,平静的压抑住谢劭心底烦躁。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在谈话间,不知不觉,他已放弃了杀沈嘉礼的念头。
他眯了眯眼,在沈嘉礼困惑不解的眼神里,手指羽毛般轻划过沈嘉礼喉间。
沈嘉礼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王爷?”
算了。
杀一个沈嘉礼轻而易举。
可再有个沈嘉礼,难上加难。
沈嘉礼不知道一念间,她已在生死线上徘徊好几回。
而她还在认真琢磨,这谢劭似乎和传说中不太一样嘛……
传闻中的狠厉变态,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到?
难道是误会?
“王爷。”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人,附耳在谢劭耳边说了什么。
沈嘉礼没听清,可那人说完后,谢劭眉头立马紧拢。
“人在哪?”
“老地方。”
“嗯,”谢劭淡淡颔首,坐了起来,对沈嘉礼说,“礼未成,沈小姐,你仍有半日时间可思考,是否要嫁入端王府。我的承诺依旧有效,若你反悔,我差马车送你即刻回府。”
看在沈嘉礼帮他治疗头疼的机会上,他还能给她再次选择的机会。
沈嘉礼脸色迷茫。
不是,大哥,感情你刚才全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对吧?
沈嘉礼还想再说什么,谢劭已绕开她,往外走去。
“沈小姐,王爷很少对人这么宽宏大量,你是第一个。”
管家面容严肃走过来,让沈嘉礼想到总裁文里的固定npc通用一句话: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少爷这么开心笑过了!
她打了个哆嗦,听见管家继续说:“为了保住您的小命,还是尽早离开王府吧。”
闻言,沈嘉礼莞尔一笑,算了她还是认真躺平吧。
不该她操心的事,不重要。
阴暗无比的地下水牢。
狗和鹰在旁或立或卧,兽瞳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绿光,更添阴森恐怖。
鞭打声、嘶吼声不绝于耳,很好的掩盖在沉重的铁门之后。
一门之隔,是春日奇景。
一门之后,是血染水牢。
“交代清楚了吗?”谢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居高临下站在干净整洁的地方,烛火摇曳着他的影子,形如鬼魅。
“殿下,手、腿的骨头尽数打断,指甲已拔,外耳已落,牙齿打落十三颗,舌头尚留着,避免他到时说不出话,现已交代大半。”
“做的不错,事后领赏。”谢劭笼在狐裘里,不算冷的地方,他依旧要穿上比常人要多的衣裳。
这是那些人留给他的沉疴烂疾。
数十年如一日的折磨他。
“我会在明日子时前,将所有东西呈报在王爷面前。”
谢劭颔首,想到什么,离去的脚步停下了。
半明半昧的光线中,他轻扯嘴角,想到什么似的:“他的舌头,拔了吧。”
“舌头拔了,会影响……”
“他的手不是还好好的,”谢劭示意,“府里现在住了别人,若是他半夜发起疯吓到她,那才是死不足惜。”
“这次的尸体,不要丢给一它们吃了。”
角落里的狗,似乎知道主人说它们,凶狠的恶兽,摇尾乞怜的讨好着它。
想到某人说的话,谢劭微弯唇角:“把它们洗干净,不要有任何怪异的味道。”
傍晚的王府,还来了个不速之客。
“六哥在哪?”
来人声音清越,怒气冲冲,管家跟在身后,擦着冷汗:“十二公主,您小心一点。”
身后还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不怕事大的拉长声音:“十二妹,你千万沉住气,小心些,别把某些不相干的人打死了。”
“八皇子,您少说些吧,咱们王爷今儿刚……”刚觉得王妃不错这句话还没出口。
谢闻乐了:“六哥最讨厌女人了,以前父皇赐婚,哪次不是能拒则拒,这次的是拒不了,六哥我了解,他根本不可能对哪个女人动心,索性我让那个什么劳什子沈二知难而退,自己乖乖滚回娘家,免得在这碍眼!”
他嘟嘟囔囔往前走:“那小贱种,还把琳妹推到水里,害得她大病一场,我肯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男人对女人不好动手,十二公主谢宝欣和沈箬琳交好,自然愿意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与此同时,沈府。
沈箬琳的贴身婢女,端着汤药,站在门外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松了口气。
滚烫的汤药被她直接倒进了花丛中。
推开门,她轻声喊了句:“小姐?”
“二小姐已平安入了端王府,现下,恐怕快进行合卺酒了。”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沈箬琳睁眼,眼底一片清明,并无外人传的那般,昏迷不醒,意识全无。
对于“陷害”沈嘉礼一事,她很愧疚。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
想到上辈子困死在端王府中,虽吃穿不愁,受人敬仰,可那样的日子,死水般宁静,掀不起一点波澜。
沈箬琳怕了。
她不想再活到那样的束缚中。
起初,是她和六皇子谢劭有婚约。
因沈嘉礼自小长在乡下,和她有婚约的,是不受圣上宠爱的五皇子。
她以为谢劭能荣登大宝,她登上后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时来运转,没想到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人人都不看好的五皇子。
沈嘉礼走了什么狗屎运,最后能坐上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沈箬琳自问哪里不输沈嘉礼,才情,样貌,她几乎不屑于跟沈嘉礼比。
她知道五皇子喜欢她,也并未拿这件事讥讽沈嘉礼,离间他们的感情。
她做的够多了。
上辈子,她让了。
这辈子,她不会再让。
沈箬琳拍着胸口,安慰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个可怕的男人,即使他早死,可还是给她带来不可磨灭的阴影。
不过选错了而已。
这辈子,她一定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东西。
至于沈嘉礼,沈箬琳抱着愧疚想,这辈子,沈嘉礼能吃穿不愁,也是一种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