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可是惦记孟行易?”
孟行止冷不丁地开口,冰冷的神情比窗外积雪还要冷上三分。
溶月的手微微一颤,连忙敛了心思,专心为他布菜,“奴婢在想中午为侯爷做什么,好让侯爷多吃几口。”
孟行止闲闲地睨了她一眼,轻哼道:“你倒是贴心。”
她弯了弯嘴角:“是奴婢应该做的。”
“你该做的。”他抬手,捏了捏她腰间软肉,语调带着两分轻佻:“应是在榻上把本侯伺候好了。”
溶月娇嫩的脸颊瞬间潮红。
她本不喜欢与孟行止做那档子事,无奈孟行止索取无度,叫她苦不堪言。
“侯爷,宫里来人了。”小厮长风垫着脚尖,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最后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情况不大好。”
孟行止敛了眸底的欲色,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白粥,这才说道:“不过是杀了几个人,慌什么。”
漫不经心的话叫长风哭笑不得。
谁家主子将杀人,说得比切萝卜还寻常啊,更何况被杀的几人还是太子一党。
如今太子损失重大,绝不会善罢甘休。
长风耷拉着脑袋,满是小心翼翼的问:“侯爷,不如先入宫回话吧?”
孟行止点头,起身淡淡地开口:“府中厨子做的菜的确有些腻了。”
一听这话,不明所以的长风当即拍着胸脯说道:“腻了?奴才马上换个厨子。”
话音未落,孟行止凉凉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看得他小心脏扑通直跳。
为侯爷分忧解难是他分内之职,怎么侯爷还生气了呢?
溶月闻言,嘴角忍不住一勾。
他对自己的厨艺很是满意,却只说吃腻了厨子做的菜。
她福了福身子,笑得眉眼弯弯道:“奴婢定会尽心竭力,为侯爷准备可口的饭食。”
话音落下,孟行止已经不见踪影。
“唉……”
溶月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心里却惦记着孟行止入宫一事。
孟行止杀人一事,她也有所耳闻。
三个月前,息临河突发洪灾,死伤无数,皇上拨了十万两白银赈灾,不曾想用在民生上的花费还不及十之一二。
大批难民被迫南下,涌入京城,皇上雷霆大怒,下令让孟行止彻查此事。
孟行止手段狠辣果断,短短半个月就查出了参与其中的所有官员。
他们层层剥削,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竟想用银子收买孟行止,就此脱身。
孟行止忍无可忍,当场斩杀了为首的三人。
此事在朝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加上孟行止近日接连杖毙两个丫鬟,他嗜杀的名声便传开了,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皇上便怀疑孟行止错杀无辜大臣,要他给个交代。
溶月垂头。
杖毙丫鬟皆因她而起,她还是得做点什么。
他虽手段狠辣,但一心为民为国,如此好官,不该被那些人的唾沫淹死。
思量片刻,她便回了卧房,待到四下无人之际,带上她攒的六两七钱银子,出了侯府。
行至偏僻无人的角落,她匆忙套上补丁短褂子,遮住纤细皓白的脖子,又用提前备好的黑炭将眉毛描得又粗又黑,白生生的俏脸也抹上了些许灰尘,再随意帮个发髻……
眨眼的功夫,她就从肤白貌美的小姑娘变成邋里邋遢的少年。
孟行止嗜杀的谣言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可见幕后主使的厉害。
无论败坏他名声的人是陈氏还是谁,解决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想帮孟行止,也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最好的法子便是改头换面,别让人认出来。
确保毫无遗漏后,溶月便直奔京城兴南街。
姐姐出事之前,爹爹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去兴南街尾巷,为生病的乞丐们行医问药。
她那时还小,总觉得好奇,便跟着爹爹去过几次。
尾巷里,是京城乞丐汇聚之地,鱼龙混杂,却也是散播消息的最快途径。
收了她的银子,那些乞丐便能将她想要散播的消息传开,希望能稍微改变孟行止近日的风评。
她心事重重地来到尾巷外,熟悉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冷风如同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切割着他们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一道道皲裂的伤口甚至往外渗出血水,还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长宁侯是天下最最善良之人,你们再胡说,我撕烂你们的嘴!”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凶狠,清晰地传进溶月的耳朵里。
她疾步上前,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瘦骨嶙峋的少年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扑向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小乞丐。
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
直到其他小乞丐一拥而上,将那个少年死死按在地上。
“长宁侯才不是坏人,你们这群蠢货!”
冰天雪地之中,少年被人踩着脑袋,本就黝黑瘦弱的小脸上糊了一大团污泥,却丝毫不影响他为孟行止说话。
坚定的维护让溶月都为之动容。
“住手。”
她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线变得低沉有力,再使劲挥了挥拳头。
这群小乞丐每日在生死边缘挣扎,看惯了人生百态,学得圆滑狡黠,自是明白,溶月要想教训他们,总能找到各种办法欺负他们,故而在她上前时,立刻哄散开来。
挨欺负的少年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她这才注意到,少年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
“多谢哥哥出手相助。”
少年双手抱拳,有模有样地向她行了一礼。
见他身形不稳,摇摇欲坠之际,溶月手疾眼快地扶住他,眉头轻轻皱起,问道:“传闻长宁侯嗜血好杀,草菅人命,你为何不顾性命也要为他说话?”
“那些人在胡说八道!”少年一把甩开她的手,挽起破烂的衣袖,露出竹竿似的胳膊。
狰狞的伤疤赫然跃入她的眼帘,叫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伤……”
孟行止身上也有相似的伤疤,他当初奉命调查贪污一案,再回来时,后背上便出现了大片狰狞的伤疤。
她问及伤疤时,孟行止只是云淡风轻地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