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回到青阳湖镇上,一个不起眼的二进院子里,发现不仅爷等着他,长孙老头也等着他,见他回来,笑眯眯道:“听说你去找玉丫头炒田螺了?”
谢一无语地点了点头,这老头神出鬼没的,有好吃的就跟嗅到鱼腥味的猫一样跑出来。
他把食盒一一拿出来,四层盒子,有三层装了炒田螺,最后一层,装的是腌蚬,他并未放到桌上,说了句“爷慢用,老爷子慢用”便想退下去细细品尝他的专属美味。
没想到长孙老头人老眼不花,一眼就看出这最后一层也是有食物的,当即按住他的手,抽出了那一层食盒,笑嘻嘻道:“小子,还有一份菜呢,急什么。哎,这是腌蚬啊,放了鱼香菜?这搭配还是头一回见,我得好好尝尝。”
谢一满腔悲愤,“这是小玉特地给我做的!”
话音刚落,便看到自家爷撩了撩眼皮,慵懒地看了他一眼,“特地给你做的?爷让你干什么去的?”
“……属下错了,这是特地给爷做的。”谢一泪流满面,这两个都是强盗,有了田螺还不够,非要抢他的腌蚬,他一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吃。
便趁着他们两人抢田螺吃的时候,悄咪咪端了碗白粥过来,夹了一个腌蚬,鲜甜里带着独特的香辣味,真好吃。
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都能做得这么好吃,若是其他河鲜海鲜,想必更好吃,青阳湖镇也不是什么都不值一提,至少小玉这一手厨艺,还是很难得的。
再要夹一个,却夹了个空,抬头一看,自家爷居然整个盘子都端过去了,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跟着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连一口吃的都不给!
谢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河蚬性凉,不宜多吃,我吃的药有点燥热,刚好中和一下。”
谢一:“……”
摔,这日子没法过了!
想换个主子,不会和他抢东西吃的那种……
苏含玉浑然不知那盘腌蚬引发了怎样的闹剧,见谢一他们好像挺喜欢紫苏炒田螺的,便琢磨着要不要圩日支个摊子卖炒田螺,反正河里田螺多得是,买点调料就好了,几乎算得上无本买卖。
眼下恰逢仲秋,田螺正肥,却没多少人捕捞,河里到处都是。这里的人不会用紫苏或者假蒌炒田螺,去不掉泥腥味,也中和不了田螺的凉性,不大喜欢弄田螺吃,正好便宜了她。
便跑去和苏泽霖商量。
“哥,你觉得我炒的田螺好不好吃?”
“很好吃。”苏泽霖跟着镖局去过地方,尝过不少小吃,还从未吃过比自家妹妹做得更好吃的田螺。
“我想圩日到镇上卖炒田螺。”
“啊?只卖这个吗?……不会有人买的吧。”苏泽霖吃了一惊,“河渠田地池塘到处都是田螺,想吃田螺随时都能吃,何必花钱买呢。”
“可是他们做得都没我好吃呀,而且自己做多麻烦,既要等它吐沙子,又要剪螺尾,还要下锅炒,有人做好了直接买不是更方便?”苏含玉反问道。
乡下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怎么会有人嫌做饭麻烦呢?苏泽霖觉得这个主意不靠谱,但看到苏含玉兴致勃勃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算了,等她卖上一回,就懂了,折腾起来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那你先试试吧。”
说干就干,吃过午饭后,苏含玉和双胞胎玩了会,就挑了两个箩筐到河里挖田螺,刚好碰上来洗衣服的刘寡妇,对方见她弯着腰一个个捡田螺,尖声尖气道:“小玉啊,你们都吃上大鱼大肉了,还稀罕这点田螺肉啊。”
“当然,田螺肉再少好歹是肉,刘婶嫌弃,我们可不嫌弃。”苏含玉回道。
刘寡妇撇了撇嘴,“这田螺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心吃多了吃出毛病来。”
“嗯,谢谢刘婶提醒,不过我不是自己吃的,打算拿去镇上卖。”
“哈?两斤田螺才一文钱,圩日摆摊卖田螺的,等大半天也卖不出几斤,还比不上卖菜的,你居然打算卖田螺?”刘寡妇摇了摇头,“有这闲工夫,你还不如上山挖点药材去卖呢,要是运气好,碰上年份久的,能赚好几两银子,可没听说谁卖田螺赚了钱的。”
苏含玉没理她这打击人的话,在她看来,这满河田螺居然没人捡,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夜市摊上还有比炒田螺和麻辣小龙虾更受欢迎的下酒菜吗?青阳湖镇的田螺无人问津分明是他们不会炒。
而这,就是她的机会。
她专心致志地在礁石水草边找田螺,刘寡妇这个大嘴巴洗完衣服回去之后,逢人就奚落她要卖田螺的事,小半天功夫,就把这事传遍了下榕村,传到了苏家人耳朵里。
蔡氏拍着手掌笑了好一会,眼泪都快出来了,“叫他们明天来吃燕窝鱼翅不来,倒是吃田螺肉去了,果然上不得台面,连好歹都分不清,这辈子注定都是穷命。”
苏秉坤看着她眼角笑出来的一大堆鱼尾纹和满脸黄褐斑,眼里露出嫌恶之色,别过头道:“别光顾着管人家的闲事了,三院的花花草草都弄好了没有?轩儿媳妇可是挑剔得很,你可别让轩儿在亲家面前丢脸。”
“弄好啦,我特地让老赵载我去县城挑回来的花木盆栽,摆了满满一个院子,花了十几两银子呢,全是又富贵又喜庆的花木,比那什么松树枇杷树好得多,你就放心吧。”蔡氏得意洋洋道。
如今家里没什么进账,这银子花得她肉疼不已,想到是给轩儿前程做的铺垫,以后都会赚回来的,这才好受些。
“那就行,轩儿媳妇明天就进门了,你也得好好打扮打扮,别让亲家看轻了去。”苏秉坤不知道第几次嫌弃自己当初的眼光了,怎么就娶了蔡氏呢,要是娶的是白氏……
蔡氏以女人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到他流露出的那一丝怀念,指甲不由得深深掐进手心里,眼底翻滚着强烈的恨意。
白瑾娘那个贱人,真是死了都让人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