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心中生疼,双目一瞬不瞬,直直地盯着沈雪见纤细腰肢上面缠着的那根腰带。
衣不解带。
全幅武装。
稍有风吹草动,便立刻警醒,并且迅速反击和防御……她到底经历了多少次刺杀?
他竟不知,她活得这般如履薄冰!
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的沈雪见:“……”
她又不是没穿衣服,更没有衣衫不整,谢遇这般盯着她看做什么?
沈雪见垂眸,狐疑地朝自己身上望去。
上一世,她为了扶谢临川上位,得罪了很多少,不知道要多少人想要她性命。
被刺杀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因此,她养成了一个即便睡觉,也穿戴整齐的习惯。
就像现在,她身上的衣服料子,虽然是贴身穿的舒适面料,但款式却不是寻常的睡衣睡裤,而是一套完全可以外穿的衣裙。
只不过比常规的衣裙款式,更加简单且紧身一些。
除此之外,她的腰间,和春竹一样,也藏着一把同样锋利无比的软剑。
只不过那软剑伪装成了腰带的模样,即便是内里行家,不留心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个中蹊跷的。
……莫非谢遇看出来了?
可谢遇他还是个……
沈雪见的心头狐疑才起,谢遇却已经收回视线,越过她,掀开床上的被褥,又拉开枕头,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了几个核桃。
沈雪见:“……”
她竟是不知,她的枕头下面,竟然还藏着四个核桃!
沈雪见吸了口气,问谢遇:“所以,你进来,就是为了拿回你的四个核桃??”
当然不是。
进来是因为想看见你,想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核桃是我临时塞进枕头下面的挡箭牌。
谢遇没说话,看都不看沈雪见一眼,拿着自己的核桃,扭头就走。
沈雪见:“……”
新妇进门头一天,得给公婆敬问安茶,她还以为谢遇是特意过来叫她的,结果没想到,人家世子爷就只是为了过来拿几个核桃。
是她自作多情了。
沈雪见无语,揉了揉眉心,追上去拉住谢遇:“那个……谢遇,你先别走,等下你陪我一块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山不来就她,她只好去就山了。
考虑到谢遇现在的状况,沈雪见不得不主动开口。
怕谢遇不愿意,她又许诺道:“等见过父亲母亲后,回来我给你做饼子吃。”
目光落在谢遇手里面的核桃上,沈雪见加大诱惑力:“核桃味儿的饼子。”
世子爷喜欢吃核桃。
那模样,十足十哄小孩子的口吻。
谢遇:“……”
当傻子还有这福利??
他控制住要抽搐的嘴角,忍住羞耻,面无表情地提出要求:“四个。”
刚好进来目睹到这一幕的太二一个踉跄,险些找不到南北。
他家世子爷,还真是……啧啧。
太二捂住眼睛,表示没眼看。
沈雪见丝毫没觉出哪里有异样,反而觉得这个时候的谢遇挺可爱的。
上一世,她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谢临川一个人的身上,压根没怎么关注过谢遇。
尤其是痴傻时期的谢遇。
等她注意到谢遇的时候,谢遇的痴傻病已经好了。
在她的记忆中,谢遇不苟言笑,悲是一张面孔,喜也是一张面孔。
那张宛如神邸般俊美,找不出半点瑕疵的脸上,就好像一眼深不见底的寒潭,轻易不会泛起半丝涟漪。
记忆中,谢遇只有两次情绪失控的记录。
一次是她跑去找他,请求他不要和谢临川争抢过继一事。
那时,谢遇红着眼圈问她,可曾爱过他,哪怕一时半刻也是好的,然后他的视线,就开始不停地在她的脸上游弋 。
惶恐,忐忑,紧张,不死心……拼命地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到爱的痕迹。
第二次,就是所谓的逼宫那次,看见她的尸体的那一刻,谢遇整个人,就好像一串瞬间失去串联的项链,碎成一地,捧都捧不起来。
总之,她记忆中的谢遇,就好像那高山上面的雪莲,置身于凡尘俗世中,却又拒红尘与千里之外。
神圣不可侵犯,只可远观不可亵渎,说的就是谢遇。
仔细想想,这大概也正是谢临川一定要除掉谢遇的原因。
因为谢遇太出色了,出色的让谢临川害怕,哪怕他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马上就要登基为敌,他还是宁可拼着自伤,也要除掉谢遇这头猛虎。
沈雪见收回思绪,记忆中那个清冷如神邸般的男人,与面前五官尚显青涩的乖巧少年重叠,逐渐合二为一。
她只觉得心头一阵酸软,伸出两根手指头,试探性地捏住谢遇的一角衣袖。
谢遇:“……”
少年的身躯更挺直了,喉结也跟着滚动了几下。
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衣袖抽回来,更没有将那只胆大包天的手拂开。
沈雪见大受鼓舞,控制不住地想顺杆爬,再进一步握住谢遇的手。
老话不是说了吗,打铁要趁热。
可转念一想,民间还有句老话呢,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谢遇的世界不许旁人靠近,她投其所好,用核桃味的饼子,好不容易撬开一条缝隙。
而这条缝隙还很狭小,顶多只允许她往里面窥探几眼,倘若她强行闯进去,万一吓到谢遇,谢遇再把大门彻底对她锁死,她找谁哭去?
想到这,沈雪见忙松开谢遇的衣袖,然后放软声音,笑着说道:“好,四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世子爷吃东西,必须得是双数,而且这个双数,还必须得是“四”。
结果一抬头,见谢遇刚才还很柔和温暖的眉眼,忽然带上了一层冷意。
沈雪见:“……”
她又说错话了吗?
“怎么啦?你怎么不高兴啦?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
谢遇盯着自己的袖子不吭声,沈雪见又追问了一句,他这才闷声道:“没有。”
“没有就好。阿遇,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
“好。”
回应的又快又及时。
一听就心情极好的样子。
就好像刚才那个噘嘴不高兴的人不是他一般。
沈雪见哭笑不得,心想谢遇的世界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前一刻还是风云翻滚雷霆万钧,下一刻就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了。
哄好谢遇,沈雪见让春竹拿来换洗的衣裙,简单梳洗一番,开门出去,见谢遇果然老老实实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面等她。
少年背对着她而坐,脊背挺直,背影略显清瘦,透出一股令人心酸的孤寂和清冷。
生母早逝,生父每天醉生梦死,深陷进思念亡妻的泥沼中不可自拔,自己自顾尚且不暇,又能分出心力给他?
有爹也跟没爹一样。
谢遇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雪见吸了一下酸胀的鼻头,过去拍谢遇的肩膀:“阿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