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旿阁,巳时末。
冰云轩坐在书斋翻阅着账本,眼睛越看越凶狠,亓允躲在门外不敢向前,直到他用力将账本扔在桌面上,才吓得走进,他似乎早看见她了,气呼地说:“你来干什么?”
亓允顿时口吃,道:“我……我过来看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冰云轩没有搭理她,牛头不对马嘴破骂:“前三年都是每人十两银子,第四年就涨到每人20两,第五年就直接五十两了,他什么意思?还天下五族的房租!”冰云轩生气得差点把账本撕烂了。
亓允无奈,递来一杯茶,好声说:“你先别生气,先喝口茶。”冰云轩不喝也罢,还将茶杯打翻在地,亓允吓得收了收溅湿的脚,还委屈巴巴地看向他,他则又骂:“走开!别妨碍我办事!”
她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不说,好心递茶给他他不喝也罢,还将其打翻在地,还无缘无故骂她,她简直怒不可遏,也骂骂咧咧:“你神经病啊!”见某人投来杀气的目光,她又软绵绵地退下。回到房间气冲冲地跺脚,嘀咕:“别以为你是太子我就怕你,我踩死你,踩死你!”她气得似地板为冰云轩,用力跺脚。
宫外的某一座老宅,外面是荒废了很久的宅子,里面却藏着生机。院里残花败叶,屋里蛛丝马迹,而后院的繁草中隐隐传来呐喊声,是练兵的声音。
透过草丛,是开阔的练兵场,那里万余人身穿凡人武夫服装,他们俩俩抱队,为拼个你死我活而不嫌满身灰尘,满脸泥巴,手脚都被泥沙磨的出血,也不认输。
练兵人则是柳大地主的儿子柳志成,他与佟氏二子于其中,面带微笑,酒肆闲谈。佟怿举杯与柳志成相干,笑饮欢说:“真没想到柳兄早有起兵造反的心思。”柳志成饮干后看着佟怿不温不火地回答:“起兵造反不敢说,近年来,太子对我府窥探已久,我只是担心他哪天举兵抄斩柳府,提前做准备罢了。”
“看来柳兄也是瞻前顾后,居安思危的人。”
“不敢当,不敢当。”柳志成举杯干了一杯,一饮而尽。
宫里,涅池。
佟绍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冰皓雪欣喜地带她来涅池垂钓,说是解闷迎春,而佟绍卧床几天的确闷坏了,听到冰皓雪这么一说,更是兴致袭来。
他们一起来到涅池,搬来一张桌子一起坐在那钓鱼。冰皓雪一边撒鱼粮,一边对佟绍说:“钓鱼呢要有耐心,你撒一些鱼粮可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就像现在,你只需拿着鱼竿,等待鱼的到来。不许乱动!”
佟绍刚点头说好,手却不自觉地放下了竿,因为举着真的挺累的。冰皓雪微怒,道:“叫你别动你还放手,看,鱼都被你吓跑了!”又拿起鱼竿认真垂钓。现在相处久了,冰皓雪也发现佟绍并没有以前那么冰冷了,反而觉得他挺暖心的,只是不愿意表达罢了。
他看着冰皓雪的侧脸,愣了许久,被她的叫喊声才回过神来。冰皓雪站着拿起鱼竿,喊:“佟绍,快帮忙!钓了一条大鱼!”佟绍闻声,起身伸手抓住鱼竿,用力往上拉,见鱼大喜:“真有鱼,还是一条大鲤鱼!”冰皓雪踮起脚尖,将鱼从鱼饵上取下来,放进篓子里,说:“今天我们烤鱼吃好不好?”
佟绍点头,露出笑意,这是冰皓雪第一次见他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眉毛稍弯,有浅浅的酒窝,嘴角上扬。她嫣然一笑,道:“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羞涩地别过头去,第一次有人夸他笑起来好看,在火族时他总是挂着一张高冷的脸,别人见他都不敢靠近,而他的兄弟们个个心机男。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他的十五弟,人调皮的很,却在他面前乖巧听话,所以在他面前,他还是挺会笑的。
他转过脸去的同时,正好瞥见一树桃花,桃花开得正艳,粉中带白,与同伴们争先怒放,唯恐落后。
冰皓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花欢喜,轻功跃过对面的桃树上,佟绍起初是惊异,后看见她柔美的身姿正与桃花相衬,微风拂过,桃花摇曳起舞,在她身上穿梭,她穿着族衣,白衣飘飘暗寓雪。他一时神情恍惚,冰皓雪顺手摘了一枝桃花跃了回来。
她将桃花递给佟绍,笑说:“这桃树活了近百年,吸收了万物之灵气。听说,将它的桃果放在身上能辟邪,现在它刚开花,花虽然不能辟邪,但也可以驱除百病。”佟绍接过,也只认为那是迷信,并不在意。见它好看,又鬼使神差般就插入她发间,说:“我还是觉得这功能更真实些。”冰皓雪伸手抚摸那松软的花瓣,看向佟绍,他很认真地看着她,她的脸突然红了,心也在急速跳动。
午时,旭旿阁。
亓允斗气没有和冰云轩一起吃饭,这样也好,他可抑制怒火,也可问大事。墨渊与他对坐,桌面上酒菜齐全,冰云轩饮了一口酒,问:“雪儿那边怎么样了?”墨渊如实回答:“和八皇子在涅池钓鱼,这会儿应该去烤鱼了吧?”
“那武莘院呢?”
“一切如常,柳志成仍然不在。”
冰云轩已经料到,可就是气不过。也是,他们父子俩一个钱财如命,没收两本账本就急得狗跳墙,一个还玩失踪。
墨渊表示理解,说:“似冶在柳府侦查了一上午,应该有收获。”冰云轩点头,又担心地说:“都午时了,也不见回来。”
“似冶武功那么好,说不定就在来的路上了。”
一个黑影从屋顶穿过,冰云轩警惕地看向瓦片,并无寻常。墨渊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于是问:“怎么了,殿下?”
“有人来了。”冰云轩一句带过,起身倾听。黑影咻咻转了一圈,桌上酒壶消失,冰云轩施法碎冰刃击向四周,黑影被碎冰刃逼得现出原形,立在院中,用手搭着黑斗笠,摆了一个帅气的动作,一袭黑衣风尘仆仆。冰云轩冷言:“穿成这样,就不怕我把你当成小偷杀了。”
那人掀开斗笠一角,露出英俊的脸,正是似冶。他笑着回答:“我武功那么高,怕什么。”后干脆把斗笠放下,提起酒壶一边喝酒,一边走到冰云轩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说:“我查到了,柳志成在任磊街的一所老宅附近神出鬼没的,还有两位兄台跟着他,不像是普通谈生意的公子爷。”
冰云轩颇有兴趣地说:“不是谈生意的公子,那会是谁?”
“看服装打扮倒有几分似王侯将相的子孙,说话客客气气的,看似谈成了大事。”似冶回顾前景,回答。
“王侯将相的子孙?”冰云轩陷入思考,后想起亓允的话:
“我不这么认为,毕竟他们并不像行走江湖的汉子,倒有几分似王侯将相的子孙……”
以及与佟氏二子的交手,就有了一丝丝路,他推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火族皇子,毕竟他们也对雪莲念念不忘,而柳志成又来偷过雪莲,因此他们打算拉拢柳志成一起对付我们。”
“火族皇子野心那么大,连冰族的雪莲也觊觎。”似冶愤愤地说,“我们这就去会会他们。”
看着蠢蠢欲动的似冶,冰云轩赶紧阻拦道:“先别着急,这只是推测,不足为据。先吃完饭,下午你再去查一下,看他们具体去了什么地方,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好!”似冶点头,抓了一个鸡腿,边啃边问:“哎,那傻丫头呢?你不是说她不见外,每天吃饭都坐着陪你一起吃吗?今天怎么不见人影?”
“从柳府回来呵斥了几句,就一直斗气,现在还赌气在房间呢。”
“她不听话又偷了你的钱给柳志言?”
“不是,她胳膊老往外拐,我一气骂了她几句,就这样了。”冰云轩若无其事地回答。似冶沉思片刻,说:“她就是装的,等你去安慰她。”冰云轩不解地看着他,他解释道:“你想想,她想杀你,可现在凭她的武功又奈何不了你,不只能使用美人计,先勾引你的心,然后让你对她百般信任,最后她就轻轻松松搞定你了。”
似冶说得很认真,就连一向不轻易相信别人的冰云轩都称赞地点点头说:“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她有这么坏的心思。”信的原因不仅仅是似冶说得有道理,而是他最近对她总有说不出的感觉,怕是真被她勾引了。
见冰云轩愤愤然的样子,似冶仗义地说:“没事,我替你教训她去。”他被她捉弄一回后,一直没有消气,这次可是老天给他的大好机会。只见他拿起整只烧鸡帅气离去,冰云轩有些茫然,还有一丝担心,于是跟了去。
似冶用棍子绑了一个鸡屁股放肩上,偷偷摸摸地来到书房,看着趴在桌面上睡着的亓允甚是愉悦。
他轻轻地推开房门,来到亓允对面时,拿起棍子钓鱼似的把鸡屁股当鱼饵,亓允当鱼。他笑嘻嘻的,却不敢发出声响,认真晃动鸡屁股在亓允鼻子前。只见亓允吸了吸鼻子,嘴里口水直流,喃喃:“烧鸡?是烧鸡的味道!”似冶见鱼已上钩更是欢喜,提了提鸡屁股,亓允也如他想象般闭着眼睛,顺着鸡屁股站起,棍子慢慢移动着,她慢慢跟着。
似冶欢喜地降低高度,鸡屁股正好落在她嘴唇上,她兴奋地伸手一抓,放进嘴里,正在似冶哈哈大笑时,亓允将鸡屁股吐出,正好落在他脸上,他手上的棍子无情落地。
她口中骂道:“什么烧鸡这么难吃?”这梦游也正好结束,她睁开眼时正好看见满脸油汁的似冶,尖叫:“啊!有鬼啊!”似冶也跟着哇哇大叫。
冰云轩以为出事了,冲进屋子时亓允正朝他奔来,躲在他身后道:“有鬼,一个满脸油汁的大鬼。”她抓着他的衣服不敢向前看。冰云轩看清是似冶后,解释说:“不是鬼,是似冶。”她这才伸出半个脑袋,看着似冶正气呼呼地擦着脸上的油汁,且冲她骂:“你才是鬼,你是个大魔鬼!啊!”他气愤地来到冰云轩身边,瞪了她两眼,她则躲在冰云轩的左侧身。
他气鼓鼓地冲冰云轩说:“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冰云轩顿时语塞,这明明是他先招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