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躺到了床上的时候,晏安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日去书院之中,两位先生看似荒唐的打赌,绝对会让自己在短时间之中名满书院,甚至在江州城中都有几分名气。
这恰恰乡试之前晏安最需要的东西。
如此恩德,许先生这是真把自己当亲儿子看了。
回绝了山长给出的机会,叶庄带来了第一笔的生意……
夹杂在一起的种种事件,总算是消除了晏安自从穿越之后内心之中涌出来的荒谬与不安。
亲情、友情、师恩,这些真实存在却又无法触摸的东西,终于是让晏安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在将这一切理清楚之后,晏安沉沉睡去,第一次在异世界的陌生环境之中卸去了自己所有的防备。
然而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晏安就被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
晏安颇为不满地从床上做了起来,抬眼向外看去。
“陈迈,你没睡觉啊?天才刚蒙蒙亮你怎么就过来了?”
陈迈拿着工具,有些手足无措。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有些睡不着。”
“要不我先回去,等你睡醒了我再过来?”
晏安挣扎着从被窝中坐起身来:“算了,既然到了就开始忙吧。”
晏安很快就洗了把脸走了出来。
“我昨晚看了眼册子,我们的活字模板当中缺少的只有几个字而已,我先把这些字写出来你做模具。”
陈迈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叶公子好不容易拉了生意过来,总得今快做完。”
晏安笑道:“这些人多半也是要在中秋前用到这些册子,你得加把劲儿。”
“最近会比较辛苦,我一会儿去买点肉,你让陈婶炖了。”
说话的时间之中,晏安已经将十几个字写了出来:“就用这些做吧。”
看了眼身旁的纸张之后,晏安问道:“你看一眼纸张,够用吗?”
陈迈数了数几个册子的页数,摇摇头:“差的有点多。”
晏安点头道:“行吧,我出去再订一点儿纸张和墨块。”
先前叶庄送来了五十两银子,制作模板和拓印两人的书册总共花了十几两,如今还剩下了三十多两,当作定金去预定一批纸墨倒是没有问题。
江州大名鼎鼎的云山书院就坐落在东城之外,因此城中的纸墨店铺也多半集中在东城。
晏安刚刚走到东城,迎面驶来了一辆马车,晏安小心避开。
而马车之中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忽然开口道:“小姐,你看那不是晏安公子吗?”
正倚在车壁上打盹的杨素这才睁开了眼睛:“晏安?你没看错?”
桃枝坚定地摇摇头:“小姐,我就是看错谁也不错未来姑爷啊。”
杨素笑了笑:“你还真是讨打。”
说完之后对车夫吩咐道:“跟上去瞧瞧。”
晏安前世多次执行危险任务,数次从血海之中爬了出来,养成了十分警惕的性子。
刚走了几步就发现原本背道而驰的马车居然跟在了自己的身后,索性停在了脚步。
而在晏安停下来没有多久之后,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晏安转头,脸上满是平静:“不知道阁下跟着我做什么?”
杨素笑道:“用不了多久就是中秋夜宴,晏公子既然要参加今年的乡试,想必是不会错过此等盛会吧?”
晏安点点头:“不错,中秋夜宴的时候我会去。”
杨素趁热打铁道:“小女子已经提前在中秋宴会之中订了船,还望公子赏光。”
这世上没有突如其来的善意,也没有免费的馅饼。
晏安笑道:“姑娘,大商的惯例,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一起游湖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晏安亲眼看着如同凝脂般的手指从车帘之中伸出,将车帘挑开。
随后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精致脸庞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如同四月之间明媚的阳光般炫目。
不施脂粉却气质自成,颇有种古代版的素颜女神的既视感。
随后那张明媚的脸上绽放出淡淡的笑意来:“公子确定与我素不相识?”
晏安刚想点头,却忽然愣了一下。
眼前这人他见过!
大概就是一年多前,晏安从乘着伞从云山书院之中出来。
却看到一个姑娘一脸凝重地走在雨水之中,沾着雨水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上,看上去颇为狼狈。
晏安到底是个读书人,好心将自己的伞递给了那姑娘,自己匆忙冒雨离开。
看到晏安的神情,杨素言笑晏晏:“想起来了?”
晏安点了点头:“一把伞而已,姑娘不用这么报答。”
说完之后晏安就看到身前的女子脸上忽然涌现出了如同小狐狸一般的狡黠来:“如果我另有所图呢?”
晏安抬起两只手:“姑娘还是莫要开玩笑了,晏某身无长物,有什么能被姑娘看中的?”
杨素轻声说道:“我叫杨素,杨氏百草堂就是我管着的产业。”
杨氏百草堂。
晏安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个前来要债的到刀疤脸汉子。
晏安的手一僵,随后马上镇定下来。
“姑娘若是想要我去做赘婿,那就不用费心思了。”
带着个赘婿的身份去官场,注定要做最多最累的活儿,领最少的俸禄,还要时时承受来自同僚下属的异样目光。
两人之间既没有感情,又要背负这么多异样的东西,无论出于那个角度考虑,晏安都可能答应。
当即抱拳道:“晏某还有事,告辞。”
看着晏安离开的背影,杨素笑了笑。
桃枝忧心仲仲地看着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的小姐:“小姐,船还要订吗?”
杨素点了点头:“订啊,怎么着都得去看看啊。”
杨素拿起手边的小册子,小心地翻到自己熟悉的一页上,轻轻念出声来:
“花褪残红春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还真是期待晏安会在晚宴的时候做什么词呢?”
走了一段,见身后的马车没有跟上来,晏安这才长叹了口气。
原本只是乡试之前一场要去结实主考的宴会,可是到了现在,终于变了味道。
老师和李先生打了赌,可是陈选是什么样子,又如何有才,以往孤僻的晏安对此知之甚少,只能借着这次宴会的机会去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