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回到了1979年?”黎志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就是1979年自己的家吗?”
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虽然不大却坚实整洁的房子。还有,院子一边用来停放拖拉机的那个大棚子,仍旧保留着原来的老样子。
看到那个用来停放拖拉机的大棚子,黎志文就想起当年自己开着的那辆拖拉机。
那时候黎志文是村里唯一的一位拖拉机手啊。现在公社分给村里的那辆拖拉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到1979年了?”黎志文拍了拍脑袋瓜子:“想起来了,不就是昨晚自己开车在那个大山里被对面那辆车把自己逼到路边深沟里了吗?”
黎志文气愤愤地自言自语:“本来晚上下着小雨就天黑路滑,在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大山里,又遇上了那么一个坏种!急乎乎地开车过来,还不变近光,刺得老子睁不开眼!要不是老子不想和他对着撞,老子也不会让自己的车蹿到深沟里。”
“这倒好,重回1979年了。”黎志文忽然觉得自己被尿憋得慌,连忙去墙旮旯尿了一泡尿。提裤子的时候,他忽然从地上自己那泡尿的倒影里看到了那个24岁的自己。
“哇——哇——”屋里传来小孩儿的哭声。
“谁家的孩子在屋里哭?”黎志文好奇地进了屋。
屋里,黎志文媳妇小兰抱着她两岁的儿子小顺利坐在炕沿上。儿子小顺利饿得直哭,媳妇小兰也是面容清瘦。
黎志文一眼看到自己的媳妇和儿子,竟然情不自禁地眼泪汪汪了。
那小兰忽听到有个男人从院子里进了屋,警惕地回头一看,却看到黎志文一步走了进来。
小兰仔细地再看看,真的,没错,就是黎志文啊!
小兰的眼泪唰地出来了,她一肚子冤屈地说:“这些年,你抛下俺娘俩不管了,你现在又来咋?”
黎志文拉着小兰的手,心里生出了一辈子没有感觉到的温暖。他看着媳妇小兰那美丽和善的面庞和那苗条健康的身姿,心想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媳妇这么好看?
小兰白了黎志文一眼说:“你来找俺娘俩咋?来打俺娘俩的?”黎志文两岁的儿子小顺利也怯生生地往小兰怀里钻了钻,生怕黎志文又要打他。
黎志文面对着自己的媳妇和儿子,从来没有感到这么亲切。
“你们怎么也回到了1979年啊?”黎志文非常好奇地问小兰。
“你忘了吗?那一年儿子生病,你只管在村东赵四家喝酒,我打发小顺利他三叔去赵四家找你,你还回来把我好打,说我不会看时候。”小兰冤屈地看了一眼黎志文说。
听到这里,黎志文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想起那回事儿了。
黎志文曾是村里唯一的拖拉机手。
当初小兰她爹和黎志文他爹一起当过兵,在部队里是生死与共的铁杆儿战友,黎志文他爹为人处事也还行,两家就有了小兰和黎志文百年之好的口头承诺。
后来小兰他爹和黎志文他爹都在各自的村里当上了村支书,小兰和黎志文都已成年,小兰和黎志文这百年之好的约定就变成喜结连理了。
其实黎志文他爹为人处事还算可以,就是那一年村里培训拖拉机手,黎志文正是年轻气盛的年龄,哭着嚎着缠着他爹让他去学习开拖拉机,他爹被缠得没办法,就让黎志文去了。
黎志文本来就仗着他爹是村支书,骄横放纵惯了,加之他又是村里唯一的一位拖拉机手,自己觉着自己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因此整日里吃喝玩乐肆意妄为。
娶了媳妇小兰以后,那股亲密劲儿过了,小兰又有了孩子,黎志文不只是追求吃喝玩乐了,他和那帮风流女人、“各路俊杰”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抽”也是常事了。
村东小寡妇赵四等风流女人时不时地厚着脸皮和黎志文套近乎想捞好处,黎志文就越发看小兰不顺眼了,动辄对小兰连打带骂。
那一年儿子小顺利生病,小兰打发小顺利他三叔去村东赵四家找黎志文,想让黎志文赶紧开拖拉机拉着去镇医院给小顺利治病。
黎志文当时正在村东小寡妇赵四家喝得醉醺醺的,和小寡妇赵四打得火热,小顺利他三叔急匆匆一步闯进屋去弄了个不愉快,黎志文心里那是一万个不痛快。
黎志文回到家把小兰打了一顿,没好气地开着拖拉机拉着小兰和小顺利往镇医院跑,跑到一个拐弯的地方,拖拉机窜到沟里翻车了。
黎志文是开拖拉机的,看事儿不好赶紧跳车逃出来了,可怜小兰娘俩就这样离开了。
从此黎志文再无牵绊,他整天和那些风流女人混在一起,人生信条也变得越来越差。
“男人不抽烟,活得像太监;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更是成了黎志文的口头禅。
“吃喝嫖赌抽”也成了黎志文追求的巅峰享受。当然,“坑蒙拐骗偷”黎志文是一概不染的。
不久之后黎志文他爹也被黎志文气死了。黎志文成了真正的自由人。
那时候开拖拉机是挣钱的,而且是真挣钱。那会儿社会上有句俗语:“发动机一响,黄金万两;车轱辘一转,黄金一万。”
等到黎志文拼命地挣钱,又花光了全部积蓄,也没能换到那些女人和哥们儿的真心;黎志文没钱了那些女人和哥们儿对黎志文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时候,黎志文就想念小兰和儿子小顺利了。
今天又见到小兰和小顺利,黎志文发誓迷途知返重新上岸!让小兰和儿子过上好生活!
小兰不再相信黎志文的话了:“你从一开始就说要让我和孩子过上好生活,可是你年年说,年年也没那样做,倒是让赵四她们过上了好生活。”
黎志文听到这话有些羞愧:“赵四那个杂碎,想当年她贴乎我,还说要给我生孩子,我现在看明白了,她就是想让我那当书记的爹推荐她弟弟上城里去当工人!”
“再是从我身上捞钱!我老爹死了,我没钱了,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还有张家庄那个张美丽,李家屯子那个李大美,冯家庄子冯小花,都是一窝婊子!害得我好苦!”
“当年我为了多挣钱,拼死拼活地跑运输,一年净赚一、两万,也不够她们花的!”
“后来赵四、张美丽、李大美、冯小花那些婊子又去勾搭李家屯子养大车的李二猛和冯家庄子那个无恶不作的大恶霸冯三棍。”
“李二猛和冯三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当年他们还是向我借钱起家的。那时候他们和我称兄道弟,我拼了命地帮他们,可是他们好起来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黎志文越说越生气,小兰却惊慌错愕地看着黎志文。
他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良久,小兰才试探性地说道:“不说过去的那些事儿了,咱们现在又在一起了,再重新开始吧。”
黎志文轻轻拿起小兰的手,小兰的手上结着厚厚的老茧,那些老茧是小兰为了操持这个家干活儿磨出来的。
黎志文整天在外面,家里的活儿都是让小兰干了啊!
“可是现在你打算干点什么活儿啊?”小兰有些担忧地问。
“我是开拖拉机的,还得弄个拖拉机开开。”黎志文说。